143-惊天遗言-2[第1页/共2页]
当日傍晚,房通宝又回到长春观欲寻访有为,却不测发明,这观里空空荡荡的,一小我影也没有,进了庙门盘桓半晌,才从前面出来一个老道,见有陌生来客,几分不安,惴惴问道:“先生来此何干?”房通宝亦迷惑,作揖道:“我是上官道长的朋友,路过松江传闻他在此,以是特来看望。道长可在?”老道说:“道长被知县大人请去,大抵快返来了。先生请内里坐。”因而引他往殿后配房。路过后院时,房通宝侧目瞥见院墙外好似一座花圃,丛丛深绿,间有篱笆茅亭,很有野趣,不免立足探看。老道说:“那边面是先前张真人的蔷薇园。夏天来才都雅呢!”房通宝四顾道:“这观里为何没有其他道人?”老道说:“先生你从外埠来,不晓得,这里本就没几个道人,张真人一过世,就散了。我是本地人,年纪大了,也没别处去,就在这看着园子。唉,这里一贯贫寒,没甚么待客之物,先生包涵。”“可早上打醮时候,还瞥见有很多道人吹打……”房通宝不解。老道点头说:“那些,是临时请来的乐班。”
随便吃了一点晚餐后,有为向房通宝提及和东方麟在怀月山庄告别丘胤明以后产生的事。当时是十月末,二人一起先到南京,偷偷地上麒麟山庄看望祖父。入春季凉,祖父身感小恙,见她来了特别欢畅。因而二人在山庄里小住了几日,其间东方炎也前来相聚。祖孙闲话家常时,祖父提起一名老友,松江府长春观观主张真人,暮年常来往,还在家里打过醮呢。东方麟倒还记得,是个温文驯良的老道,厥后年龄渐高,便不如何来往了。日前祖父俄然收到张真人门徒的来信,说真人已于八月间去世。人到残年,诸事茫茫,旧友纷繁作古,教人难不伤感。祖父自发迩来身材亦大不如前,本想亲身去长春观记念,未得成行,托别人去又感觉尽不了情意,现在东方炎俗事繁忙,可巧东方麟在此,便托她带上亲书祭文到长春观走一趟。
有为点头笑道:“房兄讽刺了。的确是费事。当时听老道长一说,我和东方蜜斯都愤恚。特别是东方蜜斯,张真人是东方太老爷的故交,此番特来祭奠,却恰好撞上这启暴徒挑衅。不瞒你说,就在我们到这的第二天,就有叫花到门前泼屎尿馊水,大唱大跳地不散,闹得外头的人不得靠近,内里的人出不去。本要送那病死的道人出殡,也阻住了。东方蜜斯欲出门将这些人打散,可实在忍不了肮脏,最后还是我去把他们临时赶走。”有为一脸无法道,“又不好伤人,名义上都是些讨糊口的贫苦人。”
老道将他请入配房,点上灯,便去泡茶。天气渐暗,道观里一片沉寂,偶有鸟雀飞过,更添清寒。房通宝坐着不安闲,仍旧出门来立在廊下。不一会儿,听得脚步声,不是老道,转头望去,公然是有为返来了。有为远远朝他拱手道:“房兄,一贯可好。你怎会找到此地?”房通宝笑道:“我去杭州,明天早上刚到松江府,听人说这里有场好法事,就来看热烈,本来百姓口中的得道高人就是上官道长。真巧,真巧。”
相互见礼后,二人进屋落座。有为道:“房兄但是往杭州看武林大会去?”房通宝点头道:“不瞒你说,我筹算此后跟从祁先生,替西海盟效力。此次大会结束便随他一同回蜀中故乡。”有为笑道:“江湖中人,看来没有不去观赏大会的。我不日也将往杭州去看看热烈。”房通宝问道:“如何不见东方蜜斯?”有为道:“她有些事情回南京一趟,过几天约了我在杭州见面。”房通宝内心早就感觉这二人干系有些奇特,可面上不好闪现,只道:“东方蜜斯的确是个怪杰。”有为没有觉出他言下他意,微浅笑道:“她也有很多难处。”
那夜二人闲谈至半夜方安息。三今后,有为将道观交还给老道人把守,和房通宝一同上路往杭州来。到后又过了三日,东方麟才从南京赶来。她此去,是向祖父秉明长春观的事,恰逢新年刚过,祖父便留她又小住了数日。因为前次逃婚之事,东方家和白家闹得很难堪,此次大会都不便来插手,只托人送信向老阁主问个安。东方麟为此惭愧不已,几日都打不起精力来。
二人到松江府这天,大雨滂湃,偶然流连城中他处,直接出了西门赶到长春观里。刚进门,就瞥见大殿廊下停着一口棺材,几名道人进收支出地在清算东西,拉住一个道童扣问,才晓得比来这华亭县里闹瘟疫,死了好多人,内里棺材里的老道昨日刚死,天下雨,还没来得及下葬。自从张真人去世,观中民气涣散,再逢瘟疫,世人都各自寻前程去了。二人见这道童神采镇静,话也说不清楚,便未几问,卸了雨具,进入三清殿。
殿中有一大哥道人坐在矮凳上修伞,昂首瞥见出去的两人装束利落,行动健旺,冷不防唬了一下,定睛再看,倒是一个文静的青年和一个男装女人,松了口气,这才上前号召。酬酢少量后,有为和东方麟从老道口中得知,自从张真人去世,这观里就未曾承平过。本来,松江府城里长年来占有着一伙乞丐,都归一个姓金的团头统领。这姓金的虽说是个乞丐头,可权势却大,部下百十来个乞丐,常日里破衣烂衫一身臭气地走街串巷强行乞讨,不给钱物就堵门栏路不让人家安生,街坊里凡有红白丧事,店放开张,都要事前贡献金团头,不然就会引来一伙叫花上门肇事。肆无顾忌,连华亭县令都被他们拦过肩舆,传闻是因为县令纠察金团头吃养济院空额的事。这金团头名义上是华亭县养济院孤老的会头,多年来谎报人数领空额,又拿钱米去贿赂管事的皂吏,还放高利贷,现在已是个富户,住着上好的屋子,用着上等吃穿,仿佛一方地盘。
约莫夏天的时候,传闻松江府织染局的大使严官人看上了长春观的蔷薇园,想据为己有,无法张真人不卖,严官人便出了个馊主张,费钱让金团头教唆了一帮乞丐和光棍,三天两端来肇事。开初还顾及张真人是县里德高望重的白叟,也不敢大闹,待及真人归天,便变本加厉地大闹起来。
各色人等拥拥簇簇地都进了长春观大门,不大的正院天井里难以安身,房通宝好不轻易找了一处角落,刚站定,人群从大门口分开,只见华亭县令和师爷捕甲等一行进入,三清殿里快步走出一名道人,头戴纯阳巾,身穿天青色二十八宿大袖鹤氅,腰垂杏黄丝绦,脚下白袜云履,神清气朗,衣带生风,不是有为是谁。
且说当晚,有为向房通宝叙说其间细末,谈及这伙乞丐所为,实让人不耻,因道:“以往我也曾行走江湖,除了自顾生存外,倒真的未曾留意这些末流,现在方知其可爱至极。”房通宝笑道:“唉,上官兄清雅,天然不睬会这等肮脏人的伎俩。可谓鸿鹄蠹鼠,各有其道。和他们撞上,免不了得溅一身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