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点灯[第1页/共2页]
宋之湄跪着叩首,说的又是这话,老太太眼儿一扫,璎珞珊瑚两个从速上前扶了她起来,欣喜她道:“女人有甚话说便是,能作主的,老太太天然替你作主。”
宋老太太纹丝稳定,抬一抬手,璎珞珊瑚两个把宋之湄架起来,扶她坐下,又给她绞巾子,替她把眼泪抹了,又给她调了蜜卤子来。
甘氏一听就知女儿已经听着了,更加拉了她的手道:“你可瞧见了?如许的日子有甚么过甚,娘另有你们,回了乡,如何过不是日子,非得夹在中间受气不成。”
六月初六天贶节没到,宋望海就带着坐船回籍去,他倒乐得归去住上一段,回了家哪一样不依着他,说不准这肚里是个儿子,就留在故乡给父母带着。
宋望海不耐烦的皱皱眉头:“她跟了我的时候还是个清倌儿,现在肚里有了我的骨肉,如何能叫她还在外头。”说着挥一挥手:“你老是要归去的,隔上一年我再把你接了来就成,要不是你自个儿闹得要死要活的,老太太也不会狠了心。”
何况故乡跟来的,除了扒着宋望海,在宋家还能有甚么旁的前程,何况来的时候就接了令,必得让宋望海不忘了亲生父母。
等甘氏睡下去了,宋之湄这才退出来,捏着那张花帖子,一起往外去,行到一半儿,回身问道:“可有新来的甜瓜?剖一个,我亲身送给老太太去。”
宋望海看女儿来了,再不要脸总不能当着后代议论小妾,对付着点点头,又对甘氏道:“你自家想想罢。”袖子一甩负气出去了。
宋之湄立在门外阖了阖眼儿,深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去,也顾不得白露缩了胳膊特长去揉,抻一抻领口的衣裳,拾起落到地上的帖子,换过一付笑容,脸儿先还是僵的,跟着就明丽起来,身子一侧,轻悄悄进了屋。
老太太长长吐一口气,宋望海不是她亲生子,办了功德好事,都不能伤她的筋动她的骨,可包养妓子便罢了,生出孩子了,倒是确不能入宋家属谱的!
她说上一句,就顿上一顿,宋之湄未曾昂首,璎珞悄悄抽一口气,眼看着老太太面上色变,宋之湄又道:“母亲哭的快昏死畴昔,直说使不得,父亲却大发雷霆,我想来想去,除了伯祖母,也无人能管了。”
白露叹一口气:“女人如何同我还提及这些来。”揭开袖口,留着三四个新月印,一块块都起了皮,宋之湄也未曾想到竟掐得这么狠,到底是跟她天长日久在一处的,抽一口寒气,拉了她惭愧的看上一眼:“你归去歇两日,叫水晶跟了我就是。”
宋望海初来金陵身边就带着人,那会儿老太太神魂不属,宋老太爷倒是成心要换上几小我去,可想着他才刚来,立时换了他身边的人,叫他生出受钳制的心机来,反而不美。
内心想着那番荣宠,再想想此时母女两的地步,清楚是有过机遇的,若不是母亲短视,非论如何都比这会儿要强。
兴兴头头归去清算东西,还让甘氏替他多采集些吃穿用度之物,甘氏不料老太太意改了主张,如许早就把寿礼送归去,晓得宋望海必是要带着那妓子归去的,还未曾开口,宋望海便道:“如果老太太那儿有甚个风声,我只算到你头上。”
宋之湄一手揪着襟口,只怕里头的甘氏同她一样,搭着白露胳膊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白露却不敢吭声,还拉了她,要把宋之湄拉走。
甘氏在里头好半天没有缓过气来,宋之湄却感觉一阵暖风吹在身上,好似让冰棱子刮过,生生的疼,若不是白露扶住她,她差一点儿就立不住了。
除了陈湘宁选作了太子妃,里头也还选了两位嫔出来,她跟陈湘宁本来就要好,别人何至于对她就好过自个儿了。
宋之湄看了两个丫头一眼:“这事儿娘管不得,我管不得,家里能管的就只要老太太。”她进屋的时候就已经盘算了主张,白露水晶两个清楚惊骇,却不敢劝她。
老太太反把那人挥退下去,奉告他如果漏了半个字,今后这辈子也别想再回金陵来。如果本来早早摒挡了,留着也是一桩丑事,于宋家有碍,考虑得会儿,令人叫了宋望海来:“你母亲作寿,我这儿备了一船的礼,你带人送归去,总要亲身贺寿才是孝道。”
里头甘氏不吭声,也没法吭声,喉咙口堵着一块大石,这些年若不是为着他,那里会过上如许的日子,到了他嘴里,竟成了在理取闹。
宋望海一走,宋之湄立时收了笑意,把那帖子搁到榻上,叫了银凤出去:“如何这个时候了,母亲还未吃药?”
到这会儿人才战战颤栗,垂下头叫那苦药的氤氲着的热气熏出了眼泪来,一颗颗正砸在药碗里。
甘氏只当她内心端的这么想,把那尤带余温的药一口饮尽了,宋之湄托了糖渍梅子递到她嘴边,蜜味儿甜得舌尖发苦,嚼过一回吐出渣来,宋之湄把渣子包在绢子里头,递给了白露。
屋里无人说话,宋之湄便也不开口,等老太太穿完了衣裳,抬眼扫扫她:“说罢,这是出了甚么事?”如果求着不去,一早甘氏在的时候她就已经求了,隔了半日再来,还是这付模样,老太太自知不对,不等她说,先问了出来。
一事归一事,宋老太太是讨厌宋之湄坏了mm姻缘,打了赵家的脸,可这桩事她却报得及时,她一个年青女人,嘴里能吐出清倌人,这事儿便不会有假了。
那人抖个不住,自来不管他们的,也不知怎的竟管束起来,底下一串哪一个洁净得了,竹筒倒豆子,把甚时候相好,甚时候包养,甚时候请过大夫抓过保胎药,说得明显白白。
甜白瓜剖开来,盛在绿玻璃碟子里头,宋之湄亲手捧着,一起往永善堂去,这时节老太太正在歇晌午,宋之湄便在门边等着:“晓得伯祖母吃不得冰,连井水都不敢用,可又怕往这暑气里头一摆味儿就变了。”
白露摇点头:“女人这会子往老太太那去,要说甚?太太好轻易才安稳些,女人可得好好想想。”宋之湄常日里遇着事,也会窝在屋里头哭,常日里胆量再大,到底还是女人家,可这会儿为着甘氏,只怕真能做出甚么来。
宋之湄越加悔怨起来,早晓得就不该听了甘氏的话,如果入宫选秀,说不准就能拼一拼,如果作了太子的妃嫔,宋家这些人,也就不敢给甘氏神采看了。
老太太对着她也不便利细问,可宋之湄这一句话几个字立时表白了短长干系,老太太打量她一回,说她是个明白的,她又胡涂,说她胡涂罢,她恰好又能明白,如果一早就指导教养起来,那里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宋家无人晓得动静,甘氏不知宋之湄也不知,叶氏连事儿都不明白,就更不晓得了,只老太太永善堂的小佛堂里,一盏灯点了三日,经夜不熄。
“求老太太救救我娘,我娘快叫逼死了。”宋之湄直挺挺跪下了,端端方正给宋老太太磕了一个头,直起家来又再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