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页/共1页]
待几人稍静,少卿招过掌柜在一旁低声商讨道:“掌柜,不瞒您说,这是郑某未婚妻,挺难来一回安城,您瞧,这是不是…您放心,她亦是个不挑事的,又少来安城,定不会让您难做…如有事,郑某自会一力承担…”
郑少卿扭头与一向立于书案旁的占卢互换了一个颇显无法的眼神,占卢沉默回身拜别,拉上门。
流光蓦地又想起那日占卢吱唔着说出的话来:“…少卿你们也别多担忧,过未几久该有人会送他返来的…”
凝睇面前正轻柔抚摩他腿上纵横伤疤的流光,少卿面上不觉闪现宠溺之色,轻言安抚,抚顺她一头青丝,欲将流光拉起揉进怀中。
也曾想许真己亡故,或是负伤,只因少卿自幼好技艺,又正逢春棘那事,琐事烦多,未敢多想。
流光有些怔忡着走畴昔,蹲下身,一手搁于那人左膝,另一手翻开搭在腿上的厚绒布,掐在他小腿肚,昂首轻扯嘴角,想牵出一个笑,四目相对,不觉中却流下两行泪来。
流光闻言昂首,刚好能看到他抬起的手臂下那一截轮椅扶手,光彩暗淡,似己用过量时,连打仗面都被衣袖蹭得光滑。
那日路遇占卢,言辞闪动,流光己是生疑,展转反侧,只觉得占卢难于开口,是因少卿不欲再与她实施婚约。两年未见,又传闻他屡立军功。突生变故,也非不成能。只是,心中也还是有不甘…
流光倚在窗前,手举步摇神思。只是,她未曾想,如此快就让她遇见那另一支“正品”…
“找人医冶过么?”
金石掾。
一夜无事。
自幼丧父,若非得几位良朋不时周济照顾,流光只怕是活不过她姆妈大行的那一年。这几人中,实又以少卿与春棘与她最为交好,更勿论后又与他有了那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素…
金石掾掌柜自也是人精,见到流光重视到这枝步摇,恐怕春棘又像方才那样喊将出来,赶紧上前向三人施礼道:“将军,两位娇客,请随我这边来,请上楼。楼上偿有几样镇店之宝,小人这就取出,供两位娇客细细遴选。只是这一件倒是客人订做,就连图样亦由客人供应,非本店手笔,本店许的也只是一个技术。正品己被客人取走,此一件却为样饰,若非客人应允,小店…”
春棘不懂行规,又另有点小脾气,流光怕她争闹开来不像样,遂边分辩“并未瞧上”边硬将她往回拽。
就如此,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奉告她…
立于房檐半晌,占卢有些黯然。目睹树影逐步黑沉班驳,终只是长叹口气,回身去寻了小厮往堆栈提流光的行李。
那是一支掐金丝流苏点水步摇,金丝纤细,步步生风,自顶至末,三滴蓝殷殷晶莹剔透的海蓝宝石天然曲折成一弧形,随步而动。更可贵在,整支步摇呈一支含苞欲放的凤鸢花形,大气,却又不如金凤牡丹般担忧会冲撞朱紫,布衣淑女自也使得。
少卿送了流光出门,春棘正在门口等着。截住春棘噜咧着还未出口的歉语,终还是随了她去安息。
方才情感不稳,不觉顶用上大力,可少卿面上并无反应,似是不知疼痛。流光心中一沉,却只是红着眼憋去泪水,不顾少卿伸出欲禁止的手,缓缓撩起裤管检察。
参军数年,少卿频频高升,此次,传闻更是为救公子兹才负伤,极受今上正视,遂还都领职,受封折冲将军。银米俸禄,手上自有几个闲钱。这一起,不管甚么,只待流光多瞧上两眼,春棘自会嚷嚷着买下,流光如何推让,少卿自会会帐。
“四周着名不着名医馆的大夫均问过诊,就连游方郎中都请过来过,宫中太医也来过几次…只是行动有些不便,无妨事的,都风俗了。
“流光姐,如此怕事这是为何,大兄在,总不能让人欺负了你去。甚么瞧不上,我看你明显就是…”流光赶紧制止。
表面清楚的脸,剑眉斜飞入鬓,不是少卿又是谁。只是比两年前要显老成,皮肤晒成小麦色,唇上另有些微将来得及刮去的青茬。
郑少卿之于流光,夙来都是亦兄亦父的存在。较之于情郎,更甚之为亲人;即便非为情郎,一殚之情一瓢之谊,亦非一时所能扼杀。
屋内时而絮语,时而温馨,模糊都传来院中。
终还是躲不过…
本来,“送”,是如此送。
少卿安抚住掌柜,并未多言。
春棘跟在她身边,走路都带飘。终是让她得了这支步摇,流光也就没了兴趣再闲逛。因着流光对峙,常常路遇医馆,总要推着少卿出来拿脉问切,只是次次都是希冀而去,败兴而归,回转三人都显烦闷。
第二日春棘就拉了流光出门,去逛所谓具有举国闻名绸缎铺金铺的东大街,少卿天然跟着。
那店东也是人精,嘴里说着话,许是怕见怪,眼神直往少卿处溜转。流光亮白,遂也不难为他,携了春棘欲上楼。
据闻,这是安城最大的金饰铺,卫都工艺之最,铺中所出乃至有些还是保藏单品。而现在,流光目光所止,恰是如此一件单品。
这么大一顶高帽子扣下来,店家哪承担得起,仓猝打拱作揖向少卿陪礼道歉,仓猝着解释:“将军,将军,小人真没这个意义。小人实是见它精美,不舍封存,这才存个私心摆在大堂招揽买卖,也是取个名誉,这个当初我们也是说好了的…”
不待她拉,少卿己自行稳住,又就势拉住流光半臂。他虽未言,流光知他是在变相地表达歉意,挣了两挣未摆脱,就只扭头不睬他。
春棘倒是不依,拉住流光不肯即走:“你这店家多没事理,正品被取走了,那这又是甚么?是不是人家不要了的,为何单不取走这件?人家都不要了,又为何不能卖给我们?你既说是客人的图样,又为何本身私留小样,还摆在此大堂显眼处,摆在此处,那不就是要卖的么?莫非欺我们折冲府没银子…”
人还未站起,鼻头一酸,就又掉下泪来,这时又看到少卿划拉动手似重心不稳欲跌倒,忙又扑身要去拉他,哪还顾得正活力。
流光蓦地火起,俄然就感觉那一截扶手格外刺目,当下不管不顾,就照着少卿伸过来的手臂推开,欲起家出门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