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伤逝[第1页/共2页]
近两月未曾下雨,赤日炎炎,焦金流石。院子里的甬路两侧,走畴昔,裙裾带起一片灰尘。洒扫的婢女用手浇了水在廊上,扫帚悄悄地拖过,恐灰尘扬起,污了家什。
容娘死死地抱着卫大娘,泪水滂湃,眼睛却始终瞪的老迈。
玉娘听到此处,先就吃吃地笑了起来。
官家抚了抚手,又是笑又是叹,道:“唉,三郎啊,三郎!”
公然,未过几日,宋管事回禀,街上流民日增。有传言道,临县阵势高些的庄子,地步开叉,禾苗枯黄,已无盼头。佃农纷繁离家弃户,宁乞讨为生,也不肯守着旱田,为赋税田租忧愁。
她的面色灰白,神态却宁静。仿佛前些日子的痛苦,皆留在了此人间。她却过去生,与故交相聚。
左仆射欲言,右仆射赶上前一步,道:“禀官家,此徐副招讨使即绍兴三年被贬之左武大夫,合肥防备使。当年徐副招讨使年青气盛。不知体恤朝廷之安摄生息政策,私行出兵,几乎坏了官家大事。故此被贬为百姓。不想他年事渐长,一副忠肝义胆稳定,甘从校尉之职,积累微功,上至招讨副使。及至此役。又立大功。实乃忠心报国者也!”
嗟,一百多年后。崖山海战,浮尸十万。全了忠义,亡了国。忠臣佞臣。天子百姓,皆灰飞烟灭。
“容娘!”
“娘子!”
元娘正笑着说道:“你不晓得,吉哥儿玩皮。他阿爷逗他,竟将他阿爷的髯毛扯了一把,叫阿爷肉痛得甚么似的!”
容娘闭了眼睛,哑声道:“去,去喊曼娘,——温娘子来。”
高九郎眼睛微红,斟了七郎最爱的丰乐楼眉寿,一杯洒在坟头上,一杯祭在墓碑前,一杯浇在心上头。
一时清平大户,惶惑不成度日。
若依娘子来讲,诸位看官。圣恩公然浩大,最会玩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把戏了。本朝特别如此,火候尚掌控不当,兔子还没死呢,急巴巴的就杀狗了。厥后的岳大元帅冤死狱中,皆谓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是佞臣所为吗,不是吗,是吗?
张都督上前一步,禀道:“徐副招讨使胆略过人,当值战事胶着之时,自荐暗藏入敌营,觉得内应。招安匪军关隘处之水寨高低三百余人,戗匪首,开寨门。此回大胜,徐副招讨使功不成没。”
恰小环孩儿在窗前的榻上玩耍。此时却坐那那处,瞪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小环一瞥,吓得扑上去一把抱起,嘴里骂道:“哎呦,你这个猢狲哎,怎敢在郎君屋里撒欢!”
容娘跪在卫大娘身侧,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冰的,凉的,拒人于千里以外。
小环日日带了孩儿来作陪,孩儿娇憨,给沉闷的屋子里带来几丝朝气。但容娘也只微微一笑,那笑,浮在面上,反显哀伤。
宋婆子在外头瞥见,吓得连连喊道:“使不得哩,使不得哩,死人倒霉,还不将娘子拉开!”
凡是孩童所为,大人便非常奇怪,觉得稚气天真。
容娘答曰:“天大旱,料今岁入成不佳,庄上或需减租,不然佃农无觉得继。若店铺没法运营,可与四叔商讨,关了铺子,暂回清平。”
容娘一起趔趔趄趄而来,眼睛里只是干涩,仿佛泪已流尽。小环见了,悄悄心惊。
元娘几个见状不妙,忙叫那婆子说清楚。
张都督垂首,非常难堪。
小环与春雨去拉,又怎能拉得开。
官家轻叩龙案,点头道:“徐节度使一门,果忠良也!文武之道,皆有良臣。——前回替三郎挡了刀箭的徐守平,可与徐家有甚干系?”
小环公开里抹了眼泪,想着卫大娘或能安慰一二,常常去请卫大娘过来。
小环心疼她,堕泪劝道:“娘子,让卫大娘放心去吧。她只惦记你,你如此,卫大娘怎得放心?”
容娘眼神发直,却晓得推了世人,站起便往外头走去。
东楼这些年虽未被委以重担,左征右讨,皆是安定小股匪乱。然事小,他倒收了性子,安抚追剿,严厉军纪,做得可圈可点。可惜……,可惜了啊!
便是淮南两路,金人亦被守军挡住,临时无碍。
二郎亦然,元娘不觉得然,说自家庄上待农户甚厚,想来不至如此。况两个庄子,耕户支出较别人丰富。若不然,减一两成租罢了。
几人喊的喊,又掐人中,好不轻易将容娘喊转过来。
官家闻听,大喜,直道今又得虎将一员。
几人正自迷惑,却见那孩儿屁股底下一滩软黄金,被压的一塌胡涂,本来竟是在拉粪!
右仆射闻听。垂泪道:“是徐副招讨使之胞弟!”
世人捂嘴大笑。春雨忙将那席子一把巻了,欲抱往外头叫婆子去清算。
朝堂上,捷报频传。
高九郎朝七郎深深一揖,继而言辞诚心肠将地契交予二郎。二郎浑厚,不知遁辞,怔怔地看着九郎拜别。
屋里一时热烈。容娘脸上忧色略散,浅笑着看元娘与小环的孩儿玩耍。
元娘大抵晓得容娘与卫大娘交谊,没法,只得叮嘱春雨与小环好生照顾,本身却同舒娘与玉娘去两位夫人处讨主张。
“是卫大娘,卫大娘去了。她……,她吊颈了!”
右仆射毕恭毕敬,将徐守中之过往一一道来。天然,与他家的姻亲干系,亦详细交代清楚。
八斤返来,道临安米价愈贵,若囤粮,可获巨利。
再是小郡王福建路顺利平了盐场暴动,斩了几个私行征税的不良官吏,开释顺从良民,些许余匪,不敷挂齿。
一时朝堂上喜气洋洋,君臣俱欢。
卫大娘已被放了下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一张席子上。青布衣裳,浆洗得洁净。一头发丝梳得一丝不苟,头上犹插了容娘给她的银钗;脚上,是她本身做的新鞋。
这日舒娘好些,懵懂认识到容娘的遭际,便在两位夫人那边为容娘说了好些话。恰元娘玉娘亦在,几人同为容娘讨情。两位夫人欣喜了一番,几个娘子同至容娘这边,妯娌姑嫂叙话。
容娘日日在屋子里做着针线,偶然眼睛花了,便略躺一躺,想些苦衷。
官家随便接过兵部呈上来的请功表,扫了一眼。浩繁大将以后,他忽地瞄到一个名字,遂问:“此招讨副使徐守中,立的甚功,为何戋戋招讨副使,在请功表上能位列诸大将军以后?”
高九郎无法,经二郎带路,往七郎坟前祭拜。
容娘已不掌家,二郎未有主张,偷偷地遣了元娘过来问容娘。
高低百官施礼,高呼圣恩浩大。
小环听到先前,早扔了孩儿,将容娘接住。
七郎之竭诚,远非己能所及。热血铮骨面前,俗人愈俗,如尘如埃。
重情之人,情便是最大的弱处。
容娘一时听不明白,直愣愣地看着她,悄悄问道:“谁去了?”
其他将士按建功大小。一一封赏。
小环不得其解,更不欲让容娘操心。便忍了狐疑,只在容娘身边说些闲话。
宋婆子悄悄与小环说,卫大娘这些日子常常出去,也不晓得做甚么。返来了,面相暗澹,吓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