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春梦无痕[第2页/共2页]
彻夜是个不眠夜,秋姜带着苦衷回到营帐。平常她在入眠前总会看会儿书,此次却坐在绒毯上呆了好一会儿。林瑜之跪着将被褥整平了,过来道:“娘子早些安息。”
夙来如此――他给了她一个浅笑,声音暖和:“烤鱼应当好了,三娘一起用吗?”
秋姜点点头,却在原地没有动。
林瑜之忍不住磕磕绊绊:“是……是一块玉,家母给的。”
林瑜之将火堆筑在溪水上游的礁石上,挑了根棍子利落地拨了拨。火星“噼里啪啦”一阵响,蓦地窜起三尺高。秋姜坐在草地上搓了搓手,扬起脸来对他道:“之前觉得你是个墨客,本来是个练家子啊。正所谓,人不成貌相,海水不成斗量。”
孙桃拉扯帕子的手一顿,眼睛咕噜噜一转,半信半疑地望向她:“当真?”
秋姜嫌恶地提着那擦满鼻涕眼泪的帕子,拈起一角给青鸾。青鸾侧身躲一边,清咳一声不作答。孙桃又瞪她,大眼瞪小眼,秋姜笑眯眯,行动稳定,二人就这么对峙了。最后还是锦书下车,将那帕子接过来,叠起来放到袖子里,温声道:“洗洗就好了。”
元善建手中的佛珠猛地一打转,直接抽他额头上,嘲笑道:“老东西,想哪儿呢?一肚子肮脏心机。”
林瑜之猝然昂首,心虚地侧了侧身,眼角的余光回顾了一下身后营帐,低着头道:“回陛下的话,没甚么,我落了东西,来这四周找找。”
“还耍起性子来了?”秋姜抓了她一个丫髻,拉一拉,扯一扯,逼得小丫环回身怒瞪她,“娘子欺负人!”
孙桃缠着帕子悄悄一哼,顿脚回身,留给她一个屁股。
孙桃立时眉开眼笑,扔了帕子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问长问短,嘘寒问暖。秋姜“啧啧”两声:“这才是假地不能再假。有话就说,这殷勤献的不尽不实。”
裴应时一滞,竟是无言以对。
孙桃撅起嘴,气得把帕子丢她身上,一顿脚躲到了青鸾身后。
秋姜道:“他不过是个太傅,又无实权,三娘并不怕他。何况――”她转头对他笑了一笑,挑挑眉,“三娘可不肯和他作对,不过是想歇息一下罢了。”
“容姬确是妙人啊。”高兆审度着身边人的神采,“大师也有兴趣?”
东边过来一人,他慌不择路下撞了上去。对方后退了一步,笑道:“如何了,这么慌镇静张的?”是元善建。
秋姜怔住。
秋姜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秋姜循着他的声音望畴昔,眼睛适应了,方看得朦昏黄胧的侧影。她点点头:“你归去吧,我没事。”
元善建道:“你们汉人,就是这点陈腐。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从一而终?二嫁三嫁,便不是好女人了?我们鲜卑后代,可不兴这些。既然貌合神离,不如早早各觅良缘,免得华侈相互时候。先□□也曾言,我们鲜卑八族的贵女,由他们各自择婿,父母也不得过于干与。”
他却笑了笑:“三娘子是我朋友,天然无需他叮咛。”遂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掀了帘子欣然跨出这营帐,独留她好梦。
青鸾和锦书都忍着笑。
秋姜伸谢,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吃下去。没有盐和任何佐料的烤鱼,味道能好到哪儿去?不过,她都试过一天只要一顿、顿顿都是馊饭的日子,这算甚么呢?
“大师,他清楚是从谢三娘子的帐内出来呢。”分开以后,高兆贴着他细语,语气带着别样的含混,嘿嘿笑道,“这深更半夜的,来三娘子的账内寻玉佩呢?”
林瑜之低头,不敢应对,后背盗汗涔涔。
孙桃瞪她们:“不准笑!”
林瑜之冷冰冰地望着她,捏着被角的另一只手紧了又松,只按在手内心,悟出了掌心的一层汗。她也实在不幸,不安地蹭动着腿,仿佛梦到了更加可骇的事物。他望着望着,忍不住低下头来抚她的头发,像一个兄长一样悄悄拍着。垂垂的,她便不再骚动了,仿佛真的睡了畴昔。
秋姜“嗯”了声,意态闲适,开阔自如。
吃完今后,她站起来,伸开双臂松了松筋骨。脚步火堆燃尽了,他又给添了一把。秋姜站远了些,笑道:“可别烧到我衣服。”
“林将军是在镇上找到我们的。和娘子失散后,我与锦书便借居在一个农户家里。那农户的老婆心善,并不索要食宿,我们恰好会点刺绣,便帮着做些技术活。”厥后回了马车,全队上路,青鸾如许奉告她。
你不敢,你连情意也不敢透露,更遑论碰她一根手指头了。
高兆天然晓得他言之所指,却也知天子多少含了丝嫉恨的情意在内里。昔年帝后多么恩爱,现在徒留天子一人活着,谁又晓得这权倾天下的帝王半夜梦回时又是多么孤寂。他的枕畔是否也偶尔会被泪水浸湿?
二人公然不笑了,一个转头别开脸,一个低头作哑巴。
“好啊。”
秋姜晓得她生性平静,固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此中必然多有凶恶,心中惭愧,又想到是本身扳连她们,不由握住她的手,雍容笑道:“此去洛阳,再不会产生如许的事了,三娘说到做到。”又看看孙桃,见小丫头还是不理睬她,缓缓一笑,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既是我的婢子,伤了病了也都是我的财产丧失,哪有不管的?你倒是说说,想要甚么赔偿?”
秋姜又是“啧啧”两声:“难为你了,为了不饿肚子,真是啥都干得出来啊。”
秋姜和青鸾对了个眼色,笑道:“谁没羞没燥,谁内心稀有。摆布我和青鸾是不会让别人给本身洗帕子的。”
秋姜更是迷惑,顿时却有人耐不住性子翻开蓝布缎帘跳下来,一头扎到她怀里:“娘子,阿桃好想你。”把个脑袋全在她怀里蹭。
天子正愁打发不了这个故乡伙,当下表情大好,和李琼杲笑着到溪边净手生火。裴应时就这么被晾在了一旁,转头狠狠瞪了秋姜一眼,赌着气走了。
秋姜第二日起来,浑身都有些酸痛,伸了个懒腰方减缓了些。出门便撞上林瑜之,他吃了一惊,手里的羹汤碰翻在地上,手心红一片。
月上中天,荒漠间冷风簌簌。连着赶了几日路,日夜兼程,人马怠倦,过了一处山头,火线山路中模糊可见蜿蜒淌过的一条溪流。天子和黑面虬髯男人李琼杲上前来看,弯月沉在水里,溅不起丁点浪花,幽清幽静,俄然拂去了一起而来心头盘桓的烦躁,不由回身,手中马鞭打了个转,笑道:“安营。”
夜里雨打溪畔,营帐内格外埠冷。秋姜在睡梦里展转反侧,仿佛有一个庞大的梦魇压在她身上,让她难以摆脱,只能慌急地呼着气。
裴应时扑过来道:“陛下,还是再往前行些路程,以免贼寇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