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论酒[第1页/共2页]
毛天真赶到客堂,文昌等人已然分宾主坐定。本日击杀卜半夏,毛天真身居首功,虽是长辈,也与三大妙手同坐主席,由蒋家仆人亲身相陪。桌面上山珍海味一应俱全,极尽丰厚,陈年美酒俱是原封,就连碗碟酒器,也是景德镇名瓷,代价不菲。
“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中言道:桓私有主簿善别酒,有酒辄令先尝,好者谓‘青州处置’,恶者谓‘平原督邮’。青州有齐郡,平原有鬲县。处置,言到脐;督邮,言在鬲上住。那意义:齐脐同音,美酒酒力沉雄,可下沉至脐部,处置又是美职;而劣酒则不下肚,至横膈为止,平原有鬲县,与膈同音,督邮又是贱职,故以此为喻。”毛天真安闲答复。
毛天真喝酒吃菜,却不住想起“陈妍”、“浏婷”和“兰樱”之类,只觉好笑。斜眼望去,瞥见蒋周泰身边另有一个坐位空着,心想会不会是那胡言乱语的少年?
“今晚你如有难,我必救你。”毛天真转头对付一句,仓促拜别。正在此时,午餐的钟声响起。
蒋周泰击节赞叹道:“文大侠也是风雅之辈,老朽走眼了。既如此,老朽也凑个趣,酒名‘天禄’,语出《汉书・食货志》:酒者,天子之美禄,帝王以是保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疾。”
“请见教。”毛天真昂首看了乌鸦一眼,见它正自梳理羽毛,仿佛全没听懂两人的话。他实在闹不清究竟是不是这老气横秋的少年作弄本身,且静观其变。
几大妙手相顾莞尔,本是富朱紫家,又是暮年得子,对孩儿娇生惯养,乃是常事。仆人如此美意接待,他们也不好说甚么。毛天真却感觉蒋不老与在乌鸦院落时大不不异,如何看都是在演戏,他也懒得理睬这小子搞甚么鬼,自顾吃饱喝足再说。
陈不凡点头道:“俺是粗人,只传闻酒叫‘黄汤’,不晓得出处。”
“凤凰乃是传说中的神鸟,无缘之人,永久见它不着。凡鸟当中,最有灵性者当属乌鸦,乌鸦毕生一夫一妻,朋友若亡,毫不另娶嫁,可见其忠贞;慈乌反哺,可见其孝敬;乌鸦与喜鹊普通,爱与报酬邻,世人却多讨厌乌鸦,觉得大不祥之鸟,当真愚鲁好笑!乌鸦通灵,偶然确能瞥见恶兆,大声叫喊,旨在提示灾害将至,有人却说灾害乃是乌鸦带来,本末倒置啊!我想见你,只因这小家伙心慈,恳求我指导你一条明路。”少年慢吞吞说道。
“我的小祖宗,这酒已冷了,你又饿着肚子,如何能喝,怎不叫人温过?诸位,这是犬子蒋不老,老朽有失管束――老天,小祖宗,那熊掌忒肥腻了,你一下吞了半个,谨慎肚子疼,快用些猴头菇,你们,还不倒壶热茶来!”
毛天真算是明白了甚么,咽了一口唾沫,双手抱拳,勉强笑道:“本来鄙人师弟冲犯了小兄弟的乌鸦,这厢代他赔罪了。”
“小祖宗啊,这几位,都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大侠,你若与他们交友,今后谁敢欺负你?你明显精通法术之学,何不一显本领,让大师见地一下周文王转世,鬼谷子重生?你对着众位学武妙手引经据典,他们哪会服你?”蒋周泰仿佛想让儿子获文昌等人好感,苦口婆心劝道。
蒋不老笑道:“妙,酒名‘黄汤’,确切无据可考,大侠与我,可算平局。这位师父,是否要说削发人戒酒,免答?那就算你输!”
“莫非鄙人与中间的乌鸦有缘?”毛天真半信半疑,却更加客气,称呼已从“小兄弟”变成了“中间”。
“多谢了,鄙人谨慎在乎便是。”毛天真嘲笑一声,回身便走。心想当真一派胡言,本身在江湖中虽杀过几小我,却俱是恶贯充斥之辈,不管如何都与“杀人如麻”扯不到一起。多年来遍读圣贤之书,积德积善之念已然根深蒂固,师父所授内功也是一团正气,何来入魔之说?这小子不晓得是不是失心发疯,说出这等不经之谈,本身竟然还如此恭敬,当真好笑。
“你心魔本被善念压抑,平生从未有过恶念。但过不了多久,你必入魔道,今后杀人如麻,穷凶极恶,六合不容!”少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俄然瞪眼说道。
“鄙人姓毛名天真。不知小兄弟叫鄙人来,有何见教?”毛天真一起答复,一起心头嘀咕:“听乌鸦提及狼牙山顶的事?此人竟然能听懂乌鸦鸟语?”
少年转过身,拿起汗巾擦去一头一脸的汗珠。但见他神采略显惨白,身形肥胖孱羸,里手一眼便能看出他全然不懂武功。但是,他气度沉稳非常,仿佛泰山崩塌亦能不为所动,一双眼睛,更极有神采,从中竟可看出沧桑睿智之意,全然不似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它这一笑,引来四周咕噜声一片,院子的围墙上,竟然站满了乌鸦。乌鸦赋性爱好聒噪,在这里却鸦雀无声,但被数十只黑鸟冷静盯着,毛天真纵是武林妙手,也觉毛骨悚然。忽听扑通一声,少年肩上的乌鸦落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转动。接着扑通扑通连声作响,全数乌鸦纷繁一头从墙上栽倒在地,作病笃挣扎状,然后或肚皮朝天,或双翼摊张,或吵嘴流涎,个个看起来死得不能再死。
“乌鸦生性猎奇贪玩,这小家伙今早去了狼牙山顶,瞥见了很多东西,却被你们师兄弟发觉。听它提及这事,我还后怕不已,武林妙手,岂能胡乱玩弄?本日能捡回一条命,也算万幸。大侠贵姓大名?”少年抚摩着又回到他肩头的乌鸦,笑道。
“哪有此事?爹爹快坐下喝酒!我等文人,只懂读书习字,吟诗作对,占卦算命,是神棍巫婆的活动,那里会去学?”蒋不老一口回绝。
少年展颜一笑,毛天真顿觉心头一松。师父文昌乃江湖数一数二的绝世妙手,毛天真自幼跟从师父走南闯北,见过的武林高人不知凡几,却从未有人能给他如此的压力。
“鄙人鄙人,书也读过几本,若蒋公子执意要论文才,也非不成。”文昌笑道。
丁大师也笑道:“佛家对酒也有说法,叫做‘般若汤’,也是苏学士记录:僧谓酒为‘般若汤’,谓鱼为‘水梭花‘,鸡为‘钻篱菜’,竟无所益,但自欺罢了,世常笑之。人有为不义而文之以隽誉者,与此何异哉!老衲记得出自《东坡志林》第二卷。”
“够了,别让高朋笑话!”少年推开蒋周泰,大马金刀坐下,端起酒杯,向席上众妙手略一点头,仰天一饮而尽。
“诸位豪杰,老朽这孩儿脾气虽说坏了些,但博古通今,才高八斗,更习得异术,能知畴昔将来之事,卜算休咎,奇准非常,各位想不想见地一番?”蒋周泰见旁席很多人窃保私语,脸现鄙夷之色,忙打了个哈哈,欲为儿子争回些许面子。
扑腾之声又起,数十只装死的乌鸦一齐重生,飞上墙头,互不冲撞,有条不紊。院子里黑毛乱舞,诡异之极,却仍然不闻鸦鸣之声。而更让毛天真吃惊的是,那少年一动不动,未向群鸦有涓滴表示,莫非这群乌鸦,竟听懂了毛天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