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六回下[第2页/共2页]
接下来两日,章太夫人得闲时还是请林如海论文谈诗,评点小辈们功课。这边与章回之父章望的贺礼等事也都各项全面,管事杨正林与锻练张猛到内院里禀告并问出发。这里林如海早命人回扬州,快马取来的数间贺礼,交予杨、张二人,叫随尚书府的一同送平常州。而章回的经籍也抄妥完工,用一只小叶紫檀的方盒整整齐齐装了,由黄幸带着一同前去忠献伯王劭堃府上去。前前后后总又搁了四五天风景,章回这才拜别姑祖母章太夫人与伯父黄幸,坐车往秦淮船埠,预备由运河水路而平常州家中去。
进宝吐舌,一溜烟出去,跟船家小子蹲一处看开船。一昂首,俄然岸上一阵乱,人向摆布让开一条道,随后一辆骡车直冲过来。进宝认得人形,仓猝叫道:“哎呀相公快看!那来的可不是谢相公?这是来送行的么?”
又,汪藻的《皇太后告天动手书》,是眉毛最喜好的四六之一。而晏殊的诗词,非论是“无可何如花落去”还是“昨夜西风凋碧树”,都超等喜好。
进宝忙一闪躲到章回身后,探头说:“可当不得谢相公的礼。且我不是阿付,也不晓得如何服侍。”
黄象却尽管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君子不是要敬神明而远之?”
这进宝是章回读书时候偶尔买来,留在身边做书童伴读也只得一年时候不足,还未分开过南京。此次随章回返家,进到船上,别致欢乐不已,这里看看那边摸摸,又与船家小子闲话,一刻都不能停歇。口中还直说:“可要回常州家去了,就是这艘船!不晓得速率可快?对咯,象少爷说船行水中,最有花腔,还好测风测水,比那府里后花圃水槽子里强百倍千倍。”
谢楷笑道:“你如何服侍你家相公的,就依样儿对我。”
章太夫人笑道:“常日不言不语,偏碰到你章家表哥就恁多话?”随后细细奉告他:“你道那屋里有多冷?昨日你父亲与我说后,便叫人清算过。他虽抄经,又不是整日住在里头,该如何做,那些婆子下人莫非还要多嘴一说?再者你哥哥也不是那等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纸糊人,身子骨原好,他自家内心也都稀有,就这一点子冷是无妨的。你昔日跟你父亲出门也多,现在又该要读书进学,竟不晓得那贡院里头是甚么风景?真正读书人,倘若连这个都熬不过,那便再不必走这一条路的了。”
却说第二日章回晨起,与太夫人问安并用早餐后,便请了一间净室,亲身扫案焚香,又换衣沐浴,先沉心静气研了一大缸墨,而后另取一只小砚,重新研了墨汁做誊写之用。落笔前,又冷静念诵了两边《心经》,这才慎重下笔,倒是誊写的《法华经》,《如来寿量品》一卷。
船家忙用眼睛看章回。章转意知有事,因而向那姓水的船家点点头,说:“接了他来。”船家这才放了舢板,谢楷悄悄巧巧两步上了船来,一扭身就往船舱里钻,口里连说:“开船!开船!”
林如海道:“象侄儿年纪还小,不愁甚么。只渐渐拗过那些去繁至简的偏执便是。能够读一读汪藻。”
待到船埠,尚书府管事杨正林先赶一步,叮咛那雇的船家几句话。这船家也是他府里用熟了的,见这般步地气度,心中早是稀有,忙一一应了。这边章回则是看着小书童进宝号召着船家孩子,将本身随身东西一样样从马车安设到船舱里去——实在也未几:几件衣服,一套笔墨,一箱书,一个扎健壮的素面布包罢了。反倒是这些天进宝在尚书府从黄家童仆那边或得赠或赢取的琐细东西有一大堆,甚么吃食、衣服、荷包、叫子、口弦、竹蜻蜓、九连环、紫陶泥人、玻璃枪弹珠、黄铜柄的放大镜……应有尽有,倒似开了个杂货铺子普通。章回禁不住笑道:“你这一趟,竟是匪贼打劫、蝗虫过境似的,可坑了那府里大大小小的很多罢?”
杨正林看他们打趣,忙凑来笑道:“这个谢天然带的。不过进宝小哥仆似仆人,天生价的聪明聪明,凡事学得又快,闻一知十,可也不是咱府里那些粗头笨脑的能够比得了。”
章太夫人笑道:“你不晓得他,笔墨方面并不善于。层次清楚还罢了,只是通篇的‘有骨头没肉’。倘有三分文采,九成九是他回表哥帮手润色。他父亲常与我谈笑,说平白浅近与枯瘦寡味,他兄弟两人文章便是最好注脚——虽并不至于此,到底也叫人头痛。”
章回笑笑,只向他随便一摆手。谢楷也不见外,拈了点心便吃喝起来。一时船早逆流东下,离了船埠,往延陵古邑、常州名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如海建议黄象读一些汪藻的诗文。汪藻,是两宋之间的四六大师。
谢楷只笑道:“说甚么?晓得怀英长辈生辰,天然要去庆祝的。同窗这几载,可别说连这个情分都没有罢?”
一语未了,章太夫人早掩了他的嘴去,连念三遍:“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然后才把黄象一把搂在怀里,道:“我的儿,叫这么大声做甚?把稳菩萨闻声了见怪。你哥哥是诚恳的君子,认当真真替你外祖抄经求福,可经不得你这么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