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第1页/共2页]
钟韶英见天子出来,忙将一方托盘呈上,又奏道:“皇上,此物乃是主子即是秋千架子旁寻到的,请皇上验看。”赢烈闻言望去,但见那托盘上放着一样圆溜溜的物事,乃是一只雕花镂空的木球,里外套了很多层,只是里头的雕花层也都酥了,显被白蚁蛀过。他看了一回,细想了一番,忽而道:“此物,朕记得乃是纪儿平常拿来玩耍的?”
正在热乱之际,外头御驾来临,众宫人又赶快出殿迎驾。赢烈下辇,大步迈进宫门。当时,宸妃正在御前伴驾,听闻此信那心焦之情,自不在话下,也就跟着来了。
本来,萧清婉赋性最厌延医吃药,故而坤宁宫常日里便少存候然脉。自入腊月,坤宁宫里繁忙不堪,更加顾不上了。又因她月事夙来不准,迟上几日不来都是常事,有身光阴又短,身上除却乏倦并未别样异处。就是平常困乏贪睡,也只道是为入春气候窜改之故,并不疑有他。而穆秋兰本人,又未曾奉侍过有身的后妃,无甚经历。旁的宫女又都是没出阁的年青女人,更不必提了。以上各种层叠相加,才使得皇后身怀有孕,却无一人发觉。
这话好像利剑,直戳入萧清婉的心肠,她先是怔怔的望着赢烈,继而泪落如雨,伏在他怀中恸哭起来,连声抽泣道:“皇上和婉儿的孩子没有了!婉儿还甚么都不晓得,就没有了!那个害了我们母子,皇上定要查个明白,不要让孩儿抱屈地府。”语至此处,她早已泣不成声。赢烈亦如剜却心头肉普通,竟也不知说甚么好,只是连连抚摩她背脊以作安抚,好半日方才咬牙说道:“你放心,有朕在,定然不会轻饶了那幕后主使!”
少顷,太医令王旭昌带了两个医婆先赶到了。门上的宫人接着,忙迎到里头去。里头穆秋兰一见着他,就领着往阁房去,因情势告急,自就免了那些虚礼。王旭昌进得阁房,只略号了号脉,便连声感喟道:“已是不成了。”就起家出去,唤了那两个医婆出来服侍。又叫穆秋兰备下热海员巾净桶等物,他自去开方抓药。穆秋兰听太医令如此说了,焦心忧愁不已,赶快走去命人摆设购置。坤宁宫中高低已尽知此事,都晓得皇后有些不好了,尚且不知天子要如何起火,一时大家自危,又惊骇焦炙,又要服从行事,慌乱不堪。
他此言一出,堂上一片沉寂,宸妃惊诧不已,两只眼睛顿时就红了,掩口抽泣起来。赢烈却先自没言语,半日忽的抓起桌上摆着的霁青瓷茶盅,狠狠的掷在地上,只听一声脆响,碎瓷溅了一地,有几片甚而碰到了王旭昌脸上,王旭昌一丝儿也不敢动。
赢烈走入阁房,只见萧清婉面色如纸,大睁着两眼看着头顶吊着的幔子,颊上挂着两道泪痕。闻声动静,萧清委宛过甚来,瞧见天子出去,便撑着坐了起来。赢烈赶紧上前扶住,说道:“你躺着就好,不必起来。”萧清婉摇了点头,双手揪住了他衣裳前襟,颤着声问道:“皇上奉告婉儿,那两个医婆子是在利用婉儿。婉儿才好好的打着秋千,如何一眨眼的工夫一个孩子就没有了?她们必然是在骗婉儿!”赢烈满心苦涩,将她搂在怀中,半日才低声道:“你好生保养身子,我们……总还会再有孩子的。”
且说萧清婉自秋千架子上跌下,痛不成挡,昏晕畴昔。那一旁奉侍的众宫人惊见此变,各个面无人色,忙抢上前去,将皇后扶起。就要往宫里送时,一宫女尖声叫道:“娘娘裙子背面如何浸了恁多的血?!”穆秋兰仓猝看去,公然皇后身后裙子下摆上染着一滩血迹,殷红刺目。她是宫中积年的宫婢了,一眼此景便猜到了七八分,心中更是惊骇非常,一面厉声呵叱世人将皇后扶回阁房,一面一叠声的喊人去传太医。又因不敢私行坦白,叫李明贵去报与天子晓得。
赢烈入内,瞥见跪着一地的人,寒着脸喝道:“甚么时候了,都瘟在地上做甚么?!去服侍你们娘娘!”这起人方才起家干差去了。赢烈走到堂上,听闻女医正在内里服侍,便没出来,只在堂上坐了。宸妃见天子神采不好,又没得话,不敢坐,只侍立在侧。
正说着,那在里间服侍的两名女医出来面圣。赢烈一见她二人手中的净桶,心头一阵刀剜针挑之痛,闭了闭眼睛,才问道:“皇后可好?”女医回道:“娘娘已安设下了,现在也已醒了。奴婢等服侍娘娘吃了一盏放心汤才出来。”赢烈听闻皇后醒来,撇了世人,忙起家两步并作一步往阁房里头去了。宸妃虽心中挂念mm,焦炙不已,但看此景倒不好跟出来。
赢烈听闻,便向王旭昌问道:“此言失实?”王旭昌赶紧回道:“穆宫女所言不错,自客岁腊月以来,皇后娘娘再未曾相招小医入坤宁宫诊脉。”赢烈便沉声道:“虽则如此,究竟也是你等忽视粗心之故。此临时按下,待查明秋千一事,一并论处!”言毕,便叮咛掖庭局将坤宁宫中宫人尽数收监,详加审判,又命人前去查验那秋千倾圮之故。
赢烈便先问道:“娘娘怀了身孕,你等是这宫中的掌事宫人,又是在皇后身侧奉侍的,如何能推不知!”那穆秋兰到底是积年在宫中行走的宫女,心知此时恰是攸关存亡,强自平静开口道:“皇上还听奴婢一言,待奴婢说过,皇上再定奴婢的罪不迟。”一语未休,便将此中原因娓娓道来。
斯须,穆秋兰与李明贵上来,跪在堂上。饶是这二人久经风霜,至现在还是惊惧交集,周身颤抖不已,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滚下。
只看赢烈缓缓起家,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起,开口暴喝道:“娘娘怀了一月的身孕,这身侧奉侍的竟无一人晓得?!如许不顶用的主子,还留着做甚么!来人,给朕将这一宫的贱奴都拖出去,乱棍打死!”天子一语落地,坤宁宫中顿时惊哭一片,已有几个怯懦的晕倒在地。宸妃虽在悲伤,但眼看天子大怒之下,竟要不问是非滥杀宫人,赶紧跪了,抬头道:“皇上且慢,娘娘有身不盈一月,人难发觉,别说旁人,便是连娘娘本身也尚未知觉,此为其一;其二,那秋千架子昔日是娘娘常玩的,从不见出甚么忽略,又才建成不满半年,如何本日就塌了?此事当得细查。皇上打杀这几个宫人不打紧,只恐灭了口;再则,旁人也还罢了,只是娘娘近前奉侍的几个宫人,都是甚合娘娘情意的。娘娘现在正在病中,恰是用人之际,杀了他们,再调旁人来,奉侍娘娘不周,反倒不美。还望皇上明鉴!”
赢烈乃是体贴则乱,兼之肝火攻心,一时忘了那很多关窍,现在听宸妃提点,嘲笑点头道:“查天然是要查的,朕的孩子岂能这么平白无端的没了!这宫中竟然有人胆敢暗害中宫,当真是吃了熊心豹胆。朕只道自梁氏以后,这宫中该当安宁些,不想这民风竟然是更加恶毒了。此人,当真是好胆量。朕,毫不会如梁氏普通轻纵了她!”言毕,重归座上,又传了坤宁宫掌事宫女、掌事寺人上来问话,才命宸妃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