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第1页/共3页]
早有宫人在堂下设了四方脚踏,那四名乐伶道了万福,抱着琵琶坐定,当即吹奏起来。萧清婉看她们四双玉手高低翻舞,拢捻抹挑,乱人眼目,扣拂扫挽,出色绝伦。又听那曲音,嘈嘈切切,好像急雨下坠,又若珠玉落盘,公然动听心魄。斯须,两曲弹毕,四乐伶又起家施礼。萧清婉听得欢畅,又见赢烈也是眉开眼笑,便命打赏,又自席上取了几盘酒菜点心,令宫人拿与她们,让她们到廊下吃去了。
穆秋兰走到堂上,萧清婉见她出去,便问道:“二皇子去了?”穆秋兰回道:“才在门口见着,已是去了。”说着,便笑道:“奴婢瞧着,二殿下出去时,脸上带着几分恼色,跟奴婢说了说话,倒似喜好起来了。”萧清婉点了点头,也没问,只说道:“刚才御前打发人来讲,皇上中午过来用膳,你叫她们把那张嵌螺钿理石面儿的大圆桌面抬出来,你在旁看着,别叫那起人给浑碰了。再叫人把库里放着的紫石雕插屏、五彩孺子捧寿瓶都拿出来摆上,病了这一贯,宫里另有个模样!”穆秋兰一一应下了,当即走去令人清算屋子。宸妃见这里繁忙,便告别去了。
两人说着话,门上宫人来报二皇子赢绵过来与皇后存候。
便在此时,宫中流言四起,大家都言泠美人八字太硬,冲克六亲,本来家遭官事便为此故。现下她一怀了身孕,就克死了皇后的孩儿,可见不祥。赵贵仪闻声如许的事,倒不大实际了。
张鹭生忙自迎上去,打千问安,又道:“二殿下本日过来所为何事?”赢绵亦笑着回礼道:“有事来面见父皇,若便利,劳烦公公给通禀一声。”张鹭生应了,略顿了顿,又说道:“皇上为了皇后娘娘小产一事,内心很不利落,二皇子待会儿出来可要谨慎应对。”赢绵谢过,张鹭生出来通禀,未几时便出来请他出来。
自闻知皇后小产,赢绵便担忧不已,只因天子早有旨意不得人来滋扰皇后疗养,故而一向未曾入宫求见。今番好轻易得见,却又碍着宸妃在旁,思念体贴之情不敢流于面上,只得压了满腹的话语,开口道:“儿臣听闻母后被难,心忧如焚,只恨不能亲到榻前奉养。幸得母后得天所佑,未有大碍。儿臣方才放心一二。”萧清婉亦说道:“你前番令人送来的丸药,本宫都收着了。你一片孝心,本宫都记取,也多劳你操心。”宸妃听着,便即插口道:“二殿下孝敬虽好,但也要多在朝政上用心,多为皇上分担分担,方为正道。”赢绵含笑道:“宸妃娘娘说的是,娘娘打发人来讲的金玉良言,儿臣时候不敢有忘。本日,儿臣过来,一则与母后存候,二来则是与母后道别。儿臣,已向父皇请愿,出使本初。”话毕,萧清婉与宸妃皆是一怔,萧清婉不由说道:“本宫早闻,本朝与本初不睦,此次出使更是成心宣战,你……你当真要去么?”赢绵双目紧盯着她,张口道:“是,儿臣是志愿前去。”
两人谈笑了一回,看看时候不早,就一道睡下了。果如赢烈所言,一夜安眠,并无别事。
隔日起来,天子便下了一道旨意,令泠美人迁出承乾宫,搬往西头的恒寿斋去了。
待酒过三巡,赢烈忽而说道:“之前你才小产,躺着不能转动,有桩事朕没奉告你。今看你气色甚好,想也无碍了,说来与你听听。”说着,便将文燕一事道出,又问道:“赢纬那不成器的东西,朕已斥责过了。文燕是你的陪嫁,你且看如何措置。”萧清婉乍闻此事,不免一惊,又看天子正目不转睛盯着本身,心念如电转过,当即笑道:“按理,文燕私相授受,与人私通,罪该杖毙。然宫中现在有两位有身的妃嫔,都见不得杀伐事,臣妾又才小产。臣妾大胆求皇上一个恩情,饶过她这一遭,就当皇上与臣妾等,积了阴德了。”一语未休,看天子神采不好,又赶快陪笑道:“皇宗子也到了这个年事了,就看上个宫女,也算不得甚么大不了的事。文燕那丫头的品性,皇上平日也看在眼里的,也还算得上稳妥。皇宗子身边,若得如许一小我日日规劝着,或许能沉稳些。再者,两位皇子都已成年,论起来,再要选秀,也要给他们添人了。皇上就只当早早与他选了,臣妾便自家赔些嫁奁,送文燕畴昔。如此一来,皇上既与臣妾等积了德,又成全了皇宗子,又饶了文燕一条性命,岂不三处无益?皇上意下如何呢?”
少顷,赢绵入内,见宸妃也在,只得上前施礼,一一见过。萧清婉叫宫人与他放了座,又重上了茶食,坐了说话。
当时,二人正在堂上坐着吃茶,青莺端了几盘天子令人送来的花糕做下茶点心。宸妃先笑道:“皇上也算故意了,花朝节这日子,大凡都是女人过的。百花糕如许的玩意儿,更是女人弄的,也难为皇上记得,特特叫人做了给你送来。再瞧瞧这些日子御前过来的犒赏,晓得的是你小产,不晓得的还觉得是大生了呢。”萧清婉红着脸,说道:“姐姐又笑话我了,我若凡是早些晓得本身有孕,那里会让事情到这个地步!”宸妃看她变色,便收了笑容,只问道:“前儿母亲出去,我在一边坐着听你们说话,你想的倒是好,只怕钱氏不肯落入骗局。”萧清婉笑道:“这个姐姐不必担忧,钱氏是个聪明人,岂能不知她肚子里阿谁种子如何要紧?她虽风景了一阵,又与赵贵仪走得近。但是赵贵仪是自个儿有儿子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看她先前如何待梁氏就晓得了。荣亲王是断念要保皇宗子的,不过借了她与赵贵仪牵线罢了。钱氏面上看着好,实则岌岌可危,所谓病急乱投医,聪明反成痴,她必然要着道儿的。”宸妃微微点头,又问道:“王旭昌那边呢?他是个老成之人,只怕一时不肯就范。”萧清婉说道:“姐姐放心,他不敢违拗我的言语。”
赢烈昂首扫了一眼,见他穿戴一身宝蓝直裰,头上戴着个紫金冠,额上勒着一条双龙抢珠的抹额,下头粉底皂靴,非常精力整齐,又思及赢纬平常举止无端,行事荒唐,不觉将平日里嫌恶赢绵之心减了几分,遂开口问道:“你本日过来,有何话说?”赢绵双目微垂,两眼视下,回道:“是,儿臣听闻父皇迩来为遣人出使本月朔事烦恼,特来毛遂自荐。”赢烈闻言,便放了手中笔杆,将赢绵重新至脚看了两遍,方才说道:“你?你能成么?”赢绵垂首道:“是,儿臣晓得本初国语,迩来又经常就教教员,于本初外事略有晓得。儿臣鄙人,空长一十七岁,多累父皇,长年又破钞朝廷赋税无数,今愿为父皇分忧解难,为江山社稷着力!”赢烈想了半晌,缓缓问道:“此行非常凶恶,我朝与本初已然反目,朕之意派使者前去不过是探其真假,乃为师出驰名。你,可想好了?”赢绵拱手长揖道:“是,儿臣已做好筹算。”赢烈沉默,继而道:“你一片忠心,朕天然不好驳斥于你。你临时归去,朕自当叮咛鸿胪寺[2]与你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