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千里孤坟何处凄凉[第1页/共2页]
“儿子倒也不大懂这些,只听大伙儿提过瘦西湖,都说是极美的去处。”贾琏内心苦笑着叹了口气,眼下这节骨眼上,也就自家老爹另有闲情逸致想着出游赏景。
贾琏只觉这话里有话,仿佛在说本身的诸多私心,可父亲夙来荒唐,整日不是美酒才子就是金石篆刻,哪通甚么俗务,这般一想,便将心头的奇特强自压下,低头应了一声便辞职分开。埋头走路的贾琏,却未曾看到贾赦浑浊涣散的眼神里一闪而逝的庞大,和嘴角无法的自嘲。
晚时再见林如海,刚起了头,却听林如海淡淡笑道:“克日府衙公事沉重,我得空他顾,小女尚未大痊亦难行此举,便考虑着临时委曲一回,待来日也好再做筹算,眼下府里事多,倒叫大兄挂记了。”
提及老叔公,林如海眸色微闪,面上却还是平和地笑道:“也是叔公的一番情意,大兄毋需挂念记上,若他日拜见叔公,海定将这话带到。”
客院屋内,贾赦歪在凉榻上懒洋洋地打打盹儿,半阖半开着眼,听到下人说是贾琏又过来了,不耐地摆摆手,这儿子与二房走得越来越近,常常瞧见他们在二房那头的殷勤劲儿,他就浑身不得劲,常日里也懒怠多看几眼,眼下又见他为了贾敏的事儿驰驱,更是眼不见为净。整日里忙这忙那的,怎也不见哪日里替本身这做老子的忙乎些甚么。想到这些,贾赦内心不免不虞,只觉这儿子更加不知心了,有了媳妇儿忘了老子,胳膊肘净往外里拐。
或是贾琏也晓得些甚么,又或是,只要他不清楚,不过,不了然亦有不了然的好。贾赦昂首看了眼瓦蓝瓦蓝如同水洗过般的天空,忖思着是否哪日该出去逛逛,总不能孤负了这好光阴不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纵使虚度了工夫,他总也不能真的白手而归了才好。
他也不知为何会动了这动机,只是莫名地不肯同回姑苏,他既没法将这统统公之于众,却又不能毫无芥蒂地带她回家,就如他不能不顾忌黛玉,却也没法割舍掉苏轩。考虑再三,唯有临时如此安设。此处安身之地亦是他亲身遴选,入谷的巷子向西,径直望去,便是都城的方向,这些年她不时惦记取贾府,现在能遥遥相望,也算聊解她的思家之情。
顺着宽广的官道一起向西,在泥泞的山路里艰巨进步,过了好久,方到一处山谷,背靠青山,面朝碧波,确是极清幽极宁和的风水去处。
经他这一提示,贾赦也认识到不当之处,按旧例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就该扶棺入土为安,如果林如海故意,可亲身扶棺归姑苏老宅,如果得空,让黛玉独往也还说得畴昔。可如果直接葬在扬州府外,不管是如何风水宝地,当中的意味却与回姑苏相差甚远。他虽不睬俗务,却非浅薄之徒,面上的神情也慎重严厉了起来,再三确认道:“你刺探清楚了?当真如此?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不能有半分忽视。”
灵堂里,更是堆满了冰盆,外间的小沙弥们笃笃敲着木鱼诵经,不时抹着额头的汗渍,有气有力的模样,怕也未能真的“心静天然凉”,更不消说是甚么不假与外物的超然地步。而来往的下人婆子,更是旱热得不可,即便是走路也都是小跑着,只盼着早些穿过园子,走到阴凉处歇歇腿儿。
府衙中人身不由己亦是常理,顾恤幼女体弱多病更是常情,贾赦虽心有疑虑,却又无可何如,只得点头应是:“妹婿为君为民解忧,自比舍妹之事要紧。此番为了舍妹,劳烦族中宿老亲往,我这做兄长的内心亦是极感激的,如有机遇,当需亲身跟白叟家道声辛苦才好。”
沉寂地眼看棺木被沙土一点一点埋葬,林如海站在不远处,寂静地看着,相伴二十余载,终究倒是尘归灰尘归土,他也说不出现在究竟是哪般情感,莫名地竟生出一丝疏离的意味,不是他爱过恨过的女人,而是芸芸众生里偶遇的过客,仓促而来,又仓促拜别,却只在生命里留下一道极浅极淡的陈迹,待他细细辩白时却又消逝不见。似是可惜,似是感慨,然更多的,倒是一种事过境迁的无常感喟。
从屋里分开,贾赦的面色便凝重几分,哪怕林如海说得再谦逊有礼,也改不了终究的答案,贾敏此回怕是回不得姑苏的了。乃至,贰内心模糊有种预感,这事并非如大要讲诉的这般鲜敞亮丽,骨子里怕已经烂透了。黛玉侄女,这些日子他也见过多次,在灵堂也曾哭晕了好些回,如此纯孝之人,若非有人开口劝止,怕是也会硬撑着走这一遭的。可眼下……
贾琏苦笑道:“儿子如何不知此事干系严峻,怎会草率草率?是否择了城西他处虽不大好说,可府里没有动静倒是的的确确,万不成能错看的。”要不然,他怎会贸冒然跑来讲这话?
贾琏游移了半晌,终开口道:“儿子瞧着,仿佛也有些磕绊。”
贾赦眸底穷究之色微闪,又极快地隐没,只微微感喟着,道:“当年我们几个兄妹里,母亲最偏疼的便是她,这回离京时更百般丁宁万种叮嘱,叫愚兄定要亲送一程,实在是母命难违,这才不得不开这口问一句。”
不过,贾赦的赏美之心并不如贾琏预猜中那般孔殷,而是在府里静候贾敏出丧。出殡那日,天微微飘着雨丝儿,白幡漫天,却被雨水打湿了低低坠着,如同沉默的行者,埋首于脚下石路。黛玉因前一日灵前哭过了厥了畴昔,用了药留在府里卧床静养未能随行。
如此沉闷气候,天然无人有闲情逸致四周逛悠。
贾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贾琏惴惴的想再解释些甚么之前,又摆手道:“待晚些我去找你林姑父,该是甚么,到头来总还是有的,再如何坦白润色也是无用的。”
贾赦离得远些,面上亦是安静的,并无太多悲苦之色,目光却极少落在棺木之上,内心不竭地感喟着,隔着一掊土,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甚么?不去姑苏去那里?”贾赦猛地从榻上坐起家来,犹疑道,“你莫不是听岔了?”贾敏嫁入林家多年,哪有不迁入林家祖坟的事理?
“这般大事,我怎会听岔?说是林姑父在城西拣了个地儿筹算将姑母葬那边。这事儿若不是真的,可眼下七七都快完了,府里也没瞅着有甚么响动。我原便感觉蹊跷,可眼下看,怕是……”贾琏拧着眉,内心的不安已至极至深,如果贾敏入不得姑苏祖坟,还如何名正言顺?
贾赦也不由将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林如海究竟何意,是不忍贾敏阔别,还是旁的?是临时在其间安身,还是不复回了?若以昔日里两人的伉俪情重,想在扬州略作居住,待来年得暇时亲送回苏也在道理当中,可如果另一个,这事怕就不好说了。眼下,他也猜不透究竟是哪般,看贾琏苦哈哈愁眉不展的模样,心机一动,忍不住问:“这些日子,你可曾发觉到旁的不当?”
“若到当时,海必会安然言明,万不会阻了岳母的一番爱女之心。如果大兄故意,后日沐休时,海可亲陪往城外一行,虽是暂居之所,但亦是慎重,自不敢委曲了她。”林如海还是一派儒雅平和,一番言语说得入情入理,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