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云中古都 (2)[第1页/共2页]
凶石
当时有个姓易的儒生,闲游路过此地,听闻此宅当年曾为宰相故居,就请隔壁一名看花叟带路,到荒宅破园中瞻仰怀古,逐次看了楼阙遗址,不免感慨万千,一起行到后宅,见池畔杂草中有块形状独特的石头,重不过数十斤,布局灵奇,大小不一的孔窍多达百余个,大要黏满了枯苔,色如铁锈。
阿谁披着白大氅的女子托梦现身,渔人不依不饶,连叫:“妖精,还我繁华!”那女子对渔人施以万福,说道:“我以一时贪生,使郎君母子悔怨,但是我曾承诺重金酬谢,必然多于你昨日所失,此后君须每日四更前后,驾船往湖中鼋头渚一带,穿越勿停,如见巨螺浮出水面,可潜踪急取,此物喜逐亮光,害怕石灰,你要筹办好铜镜和石灰、铁珠,先以铜镜映照月光,将它引至船边,再投石灰使其不致逃遁,有大螺珠藏在其顶盖之下,你取了珠子,然后必然要把铁珠塞入螺内,仍纵之回归湖底,不要伤害它的性命,如此万金可得,勿忘我之所嘱,牢记牢记。”
儒生退到二十步开外,看清石头上闪现出的表面形状,心中骇异万分,想不到这块石头竟如此可骇,他噤若寒蝉,半晌作声不得,好一阵才问出一句话来:“这东西到底是个甚么?”看花叟对儒生说:“却要问问你本身,刚才究竟瞧见了甚么?”儒生定了定神,奇道:“我看那石头上孔窍密布,却像很多张死人脸普通,脸孔历历可辨,莫非这些洞窟都是骷髅骨上的洞穴?”看花叟点头称是,这块石头,乃是很多骷髅头骨黏结而成,死人头颅堆积在地下,用时千年,枯骨逐步黏化为石,与其说是石,倒不如说是骨,或称骨石得当,不知是从哪个万人坑里取出来的,跟传统抚玩石非常类似。固然体量较小,但孔窍洞窟很多,能够小中见大,并且质地非常坚密,皮壳衰老津润。若在近处观瞧,仿佛是块通透的灵石,不但形瘦皱多、风骨嶙峋,也极俱出尘之姿,纹路如同闲云流转,意趣孤逸幽深,但只要站在远处细心打量,才会辩白出死人的骷髅形状,它又那里是甚么太湖石了。
未几,风定云开,恰有一艘划子颠末,母子二人大声呼喊,被救到船上,舟行如飞,眨眼间就到了湖心岛边,渔人模糊中见到荡舟的是个女子,仿佛恰是梦中所见之人,等他惊魂平复,揉了揉眼睛再看,惜已变幻无踪,只要那划子还在,而这条船就是本身刚才翻掉的船。他和渔母欣然若梦,再看那鱼篓中的巨螺,早已不知去处了,母子相对嗟叹,都说人不得外财不富,何如外财不富命贫民,无价之宝已拿到手里,却又得而复失,命里偶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辈子就是钱少房小的命了。
几句闲词道罢,却说杭州旧时为南宋都城,湖光山色,天下无双,江南寺庙最多,除了城外飞来峰灵隐寺香火最盛,城里另有一座天承古寺,寺旁是好大一片宅邸,以泉石花木等园景著称,主家位极人臣,显赫一时,但厥后开罪被诛,落得满门抄斩,而后宅邸几易其主,居者皆不得安宁,数十年后已是波折杂草丛生,蓬蒿没人,墙壁坍塌,变成了无主的荒宅。
看花叟却说道:“你再退十步看看。”儒生见看花叟神采慎重,不像是在谈笑,只好再退开十步,内心暗骂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可等他举目往那块石头上一看,顿时惊得面如土色。
看花叟说:“这些事,都是老朽积年来亲眼所见,实在是邪得短长,不成不谓之奇特,可见不是石能预示休咎,而是这块石头能给人带来厄运,我见你年纪悄悄,是个一表人才的读书相公,此后前程不成限量,不忍坦白不说,故此照实相告,劝你这后生不要引火烧身。”儒生听罢大惊,那里还敢把这块石头带回家去,当场弃于池中,对那看花叟千恩万谢,这恰是“闻言早觅转头岸,免却风波一场灾”。
渔母踌躇游移:“我看那女人边幅俊美、举止斯文,又向我托梦求救,为娘实不忍心看她在刀下惨死,你如果不想放了她,让她给你当个媳妇也行。”渔人急道:“我的亲娘,您真是老胡涂了,千万别被它的妖言所勾引,人妖岂可为伍?那生下来的孩儿会是甚么怪物?再说这妖精在湖底修炼了一百多年,我才二十来岁,年龄也不班配啊!待我抠出珠子,把这茅舍渔船换成广厦巨舰,还愁娶不到仙颜媳妇吗?”他越想越是对劲,当即取出尖刀,放在石上几次磨砺,这就要剐蚌取珠。
儒生对这块石头爱不释手,看上去能够是块太湖石,这类奇石讲究的是“瘦、皱、漏、透”,洞穴皱褶越多,越有抚玩代价,便筹算带归去做成盆景,届时聘请宾朋老友赏玩,没准还能被朱紫相中,售以高价。
渔母看儿子涕泪齐下,也甚觉忸捏悔怨,心中惴惴不安。渔人抱怨了半天,但他为人还算孝敬,也不能跟老娘再说甚么了,只好本身跟本身过不去,堵了闷气,整天不饮不食,想起令媛空逝,送到嘴边的肥肉没了,明天还要起个大早,驾船到湖上捕鱼捉虾,后天大后天乃至下半辈子都得如许,此等生涯真是毫无兴趣,他欣然不乐,到早晨和衣而卧,恍恍忽惚做了一个怪梦。
渔人喜出望外,立即奉告老娘:“儿久闻湖蚌成精,身上必定藏有大珠,剖蚌取珠可得巨富,这真是老天爷开眼,竟赐下如此繁华,此后我们娘儿俩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消受那风吹日晒的操船拽网之苦了。”
渔人醒来以后,将此梦告之老娘,母子俱是大喜,从这起每天夜里半夜起家,驾船入湖,连续很多天,不但一无所获,那湖风却又凛冽,吹得人皮肤开裂,把渔人冻病了卧床不起,平常捕获鱼虾的正业都给担搁了,所幸有老娘到湖边摸蚌挖螺,才算勉强糊口,得宝之心渐懈,渔人明白本身是被蚌精骗了,他暗自发狠:“迟早要把这妖怪寸寸碎斫,不然难出我心头恶气。”冬去春来,不觉到了夏季,渔人垂垂将蚌精之事抛诸脑后,仍旧每天到湖上撒网捕鱼,跟老娘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看花叟见儒生想把石头带走,忙奉告他说:“此为凶石,留之不祥,你还是从速扔下它为妙。”儒生点头不信,感觉老叟只不过是个玩弄花草的匠人,斗大的大字也熟谙不了一筐,底子不懂赏识奇石,何况一块石头,怎有休咎之分,更谈不上关乎人事。
看花叟沉下脸来讲:“后生休逞口舌之快,老朽虽不及你读的书多,但长年住在这四周,阅此宅兴衰久矣,如本大哥体衰,更是与世无争,怎会用虚言诳你?你且少安毋躁,先把石头倒置在墙下,然后退开十步,细心看看此石是何形状。”儒生将信将疑,放下石头,后退了十步,定睛观瞧,石上除了孔窍浩繁,也看不出有甚么奇特之状,笑斥老叟做耍了,这打趣开得很没意义。
这湖上本是风平浪静,蓦地湖风习习,水波渐兴,划子在湖中摇摇摆晃回旋打转,任凭渔人母子极力划桨,划子就是不动处所。风是越来越大,波涌高文,船只就似风中飘叶,哪经得住这么摇摆,一个浪头打过来,母子二人翻船落水。渔人自幼生在太湖边上,仗着水性精熟,且神态未乱,拖着老娘挣扎游下水面,幸运攀到一块船板才捡回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