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农诏[第1页/共1页]
陈远冷眼高观，这一朝狼籍嚷嚷大臣中，武将中多有世袭爵位，文臣中倒是极少，要想册封，大多都要比及薨后追封，连太垣堂黄杨朱王赵五老中，也只王耀、赵伦二人有祖上萌封，止一子一伯罢了。
现在乍然听闻，天子竟颁下此等旨意，要行开天劈地以来未有之事，要封那乡间趟泥背日，灰尘满面的老农为候！
说话间秦王御气画图已毕，三人火线半空中浮着一名少年图象，杜玄长孙一望之下，饶是二人养气工夫极深，现在也忍不住骇了一跳，手中玉箸一个不稳，几乎跌落在地。
“陛下，今春春闱已近，主考却还不决下，举子们多感不安……”
“陛下，益州定南军军火将换，兵部……”
“陛下，青州献安郡客岁一冬无雪，今春又无雨，或赈或放，须早做安排……”
“陛下这是……”
杜玄沉吟着，慢慢道：“王爷既如此说，想必那名叫陈远的华山弟子，有甚么奇特之处了？”
最后两个音节在大全殿上回荡不断，仿佛直直震到了殿下数十名当朝怔愣大臣的内心：
“开甚么打趣！”
“叮”地一声轻响，秦王置箸于案，安静道：“二位先生，有何观点？”
“风趣？”
“陛下，臣上本弹劾豫州牧袁杰，其报酬官不正，贪污纳贿，结党营私……”
“陛下，并州大将军霍起八百里继报，元蒙鲜卑王部巡兵阴山已久，克日似有动相……”
群臣怔然很久，忽有一蟒袍者越众而出，扑通跪下，膝行至殿中，流涕道：“陛下不成哇！”
杜玄并未问秦王如何晓得为假，只异道：“莫非这弟子样貌有甚么独特之处？”
“钦此！”
“这……”杜玄捏了捏手中玉箸，心神震惊，只觉不成思议之极，望向劈面长孙，见他也是一副如有所思之意，心中蓦地一动，“王爷说这事风趣，莫非是指……”
杜玄更甚一步道：“此事虽出人意表，更在想像以外，但若陛下不久后为逆王昭雪，当不解除有此能够。”
那少年尚未及冠，约莫十六七岁，面上虽隐有稚气，却生的文采精华，令人见之忘俗，顿觉一种平静之意，恰是陈远昔年在华山时的样貌。
“自古封候者，多为军功，或为政事，何曾听闻有老农称候之事……”
二人稍一沉吟，长孙轻声道：“我想起一件更长远的旧事。”
二民气中一动：“四名地阶暗卫？看来这叫陈远的华山弟子确切大有蹊跷。”
秦王年青的笑容垂垂收敛，道：“华山虽是道家大派，颜君阳却喜儒术，他如何会教出一个热血冲脑，不问事由，便脱手救人的弟子出来，并放这弟子下山游历。孤当时很有些猎奇，便在那封信中请他绘出那弟子的画像。”
秦王不住腾空虚点，道：“不错。颜君阳仿佛对这陈远有某种暗中的庇护，或者是监督罢。总之为传回此人肖像，前后共透露了四名玄衣地阶上品暗卫，用时仲春不足，才得以胜利。”
“诏曰：农者，国之本也。民多以食为天。朕尝宿夜不眠，常叹谷之未足，民生之艰，忧思深虑，夙夜恨长。及晨，未敢多食一肉，捻米回碗，不敢稍费。然朕终得饱食，每念官方观音之土，常掷箸于案，懑不敢食。”
二位智者猎奇道：“此事我们也尽知，如何风趣？”
秦王抚掌赞道：“二位先生博闻强记，敏捷谋断，真可谓是人间大才！”
“陛下……”
陈远目视此人，原是新任礼部尚书，安静道：“张恕之，有何不成？”
陈远着朝服，平天冠，高踞龙椅之上，静坐御案以后，望着殿中一个个出列回禀的大臣，对比洛青绫所传讯息，心中不由暗道：“或非在幻世中做了三年天子，入微观照，存神养气，现在真真是万难瞒过……”
“若真有功于民，朕岂吝封候之赏？”
大殿外模糊吹进夜间的冷风，掀动低垂的纱帐，吹的酒渐冷，菜渐凉，秦王举起玉箸，腾空一点，两点凄厉红光投逸而出，在半空中流转回折，来去奔涌，垂垂绘出一副人像表面来，秦王安静道：“孤猎奇之下，动暗线，耗时好久，方绘了这名陈远的图形肖画，通报返来时，孤当真是吃了一惊。”
陈远或疏或密，或急或徐，或斥或安，存图照微，奖惩清楚，将一件件积存大事议毕，已是日渐高升，将近巳时了。
“这些个老臣们，真不容小觑……一个个博闻强记，虽除了那么几个，大多数反应迟缓，也无甚乱局定夺之能，却一个更比一个老谋，这个更比阿谁深算，当真是一群老狐狸……”
杜玄并没有去瞧半空中那渐成的人像，只是缓缓道：“耗时好久？”
秦王淡淡道：“天然没有。因为颜君阳绘出的图形是假的。”
“究其本源，在谷之未足，何故解之？唯地与种。然地终有限，难养日增之民。故求诸种，今颁此令：凡有改进谷稻粟粱，麦桑薯麻之属种者，或提善耕具耕作之法者，若经证明，有效不假者，令媛珠玉不敷，下悬百里男，上追万户候！”
长孙道:“哦？这倒未曾听王爷提起过。”
玄衣暗卫乃是秦王府破钞极大力量，或拉拢，或威胁，或利诱，或义迫，在各处大派世家奥妙布下的暗桩，分六合人三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实是秦王府监听天下动静之耳目。
最后一件，免除楚州平津郡太守以后，满殿文武，再无一臣出列，陈远挥了挥手，一名黄门郎上前，展开一卷黄轴，大声念叨：
“陛下，辽东大将军卫飞八百里继报，元蒙女真王部雄师建营，不竭有小股密探南来，有不安乱迹……”
秦王浅饮一口，笑道：“二位先生固然全知，但有一事，孤却始终没有说出。? ? 当时只觉得是一件小事，不想当今仿佛变的成心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