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茂兰殿[第1页/共1页]
“公主当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了。”素禾悄悄退在一边，对着镜中的我细声歌颂。
话音刚落，常日奉养我梳洗的侍婢千织和素禾捧着大大小小的水盆出去，说：“让奴婢们服侍公主梳洗吧，一会儿早膳都要凉了。”
“公主本日想梳甚么款式的？”千织问到。
“奴婢小的时候，父母死于战乱，与胞弟相依为命，乞讨为生。十岁那年，胞弟传染风寒，没钱治病，我在街上四周祈求，幸得一名美意人救济，这位美意人是西虬的大贩子，那日他去幽国做买卖，适值在路边碰到我与性命垂死的胞弟，不但治好了胞弟的病，还给了我与胞弚很多钱，今后我便与胞弟糊口西虬了。说到入宫为婢，也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混口饭吃罢了，不想一向增加那位仇人的承担，也想着将来能有机遇酬谢他的恩典。”她说罢，眼中出现点点泪光，那清凌凌的眼波里带了淡淡的忧愁。
“你非常知礼，一点儿也不像新进宫人，姿容气度也不普通，真是可贵。”
她内疚应了声“诺”，怯怯地走到我身后，开端为我梳蝉翼的发式。蝉翼是将头发分红高低两层，上层外型薄如蝉之两翼，轻巧新奇，基层简朴束起便可。
“诺。公主可否让素禾来梳？素禾手指颀长，最善于梳蝉翼。”千织笑说。
翌日，我醒来时已到了晌午，这一觉竟睡了如许久。尚未梳洗，一眼就见着屋子里蓦地的敞亮，已等不及摆布侍婢细细清算，只仓促换衣，便斜倚在有兰草及绿萝藤叶簇偎的轩窗前，盼着见一见这久违的明丽。
素禾年十五，白净细弱，端倪极其清秀，素红色宫装贴裹在身上，衬得身材小巧有致，淡雅之处又多几分出尘的气质，姿容要在普通宫娥之上。
“隅有一株兰，幽幽单独芳。年年复相见，采采映君心。隅有一株兰，娈娈不妖娆。蓁蓁又灼灼，众香唯拱之。”
忽来了兴趣，移步到院子里赏兰，我伸出白净颀长的手指悄悄抚摩那些翠绿垂然的叶，低头闻那一小朵一小朵邃密的红色花瓣，只感觉像吸了仙气普通，神清气爽。现在早已将昨日之事抛在九霄云外了。
饱腹之余，顿时心生满足。
“素禾也当是天下最会梳头的女子了。”我微微一笑，看她一眼，她却羞怯地低下头去。
我笑而不语，只感觉她言语行状实不普通，心中略有迷惑，但很快一闪而过。从昨晚到今早我滴水未进，此时已是饥肠辘辘，遂命了她们退下，将桌上的饭菜吃得个杯盘无粒。
臧儿含笑，柔声说：“臧儿自7岁进了宫，就一向跟在公主身边奉养，是公主向来待臧儿至心，臧儿才解得了公主心机。昨日风波刚过，公主心神不宁，方才对着窗外满目兰草面露哀伤，臧儿猜想公主必是触景生情，思念先王和王后了。”
不知站了多久，臧儿从身后为我披了一件绛红色雏鸟祥云织锦图样的狐毛镶边披风，轻声叮咛我：“秋意渐浓，本日好轻易放了晴，屋子里是该多通通风的，可公主别帮衬着赏景，忘了添件衣裳，把稳着凉。”
我微微仰开端，不知不觉吟诵起5岁时写的那首《幽兰吟》：
“公主那里的话，公主如许说，真的是折杀奴婢了。奴婢能进宫侍营私主，实在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公主一时体贴奴婢，才会问起奴婢的出身，奴婢戴德戴德还不及，怎可说是公主惹的奴婢悲伤呢？”
“臧儿。”我轻声念她的名字，伸脱手去握住她的一只手，内心是说不出的打动。
湛蓝的天气云朵稀落，阳光平常有些刺目，冷风拂落梧桐叶，偶有惊鸟掠过，愈显得高远而平静。茂兰殿表里皆是这碧落生幽、风韵洒逸的兰草，衬着院子里几株月红色大丽菊，清雅之趣自不必言表，更讳饰了秋萧索之意。
我点点头，开端洗漱，随后就坐在铜镜前，从镜子里看着千织与素禾为我梳头，臧儿则在一旁捧着妆饰盒子。
她说罢，昂首看了我一眼。
我说：“好，那就让素禾来梳吧。”
我听着她的出身，心底却忍不住伤感起来。这天底下的孤儿，不管是生在王宫还是官方，不管是荣幸的还是不幸的，倘若没了双亲在摆布，就算获得再好的照顾，总偿还是像无根之草普通，赶上点风雨，就没了底。
千织与臧儿听了，相视一笑，只说素禾实在是个聪明人儿，句句不离对别人的溢美之词。
“公主谬赞了，素禾不过只善于这一种罢了，而千织姐姐却善于多种，素禾今后还要多多向她学习。”她还是低着头，声音金饰。
只见素禾伸出一双手纤细如葱玉，公然是工致详确，与千织常日伎俩分歧，不一会儿就梳成了。臧儿递上了一只幽兰泣露白玉簪子，千织将它斜插在那“蝉翼”的一侧。我对着镜子摆布搬看，感觉配得甚妙，与本日这身淡红色墨兰叶子织锦图样的衣裳极衬。
我想了想，说：“梳个蝉翼吧。”
“谢公主夸奖，素禾就是再如何，也比不上千织与臧儿两位姐姐，两位姐姐已如同九天仙女，而公主更是天上才有的公主，是众仙女之首。”
“回公主，奴婢是原是幽国人。”
素禾是新进的宫女，刚进宫没几日，因本来的梳洗宫娥染了风寒，被移出茂兰殿养病，她便顶替出去。
我自幼极爱好兰草，因作了这首诗而获得父王赞美，赐名“茂兰殿”，前朝百官纷繁敬献各地兰花良种，又请了一干花匠悉心栽植顾问。因为种类繁多，我也只认得一部分，此中有好些个罕见种类都是我至今仍叫不着名字的。若父王与母后还在，定会教我一一认得，想到此处，我忽要落泪。
“你过谦了，这蝉翼的发式我从未见宫娥中有人能梳得如你这般精薄，只是见你梳头的伎俩与千织平日的伎俩非常分歧，听你口音也不太像西虬人，你是哪国人？”
许是见我一向愣神不再发话，她忙着用袖口拭泪，强颜柔声道：“素禾回想起旧事，一时感慨，话多了些，忍不住落泪，在公主面前失礼，还请公主恕罪。”
我微凉一笑，说：“何罪之有，我只是没想到你竟也有如此苦楚的出身，只是幸亏，你也赶上美意人，不至于流落街头。倒是我，不该无端惹你想起悲伤事。”
我一听到幽国二字就如芒在背，心生敏感，一时猎奇，便又问她：“那为何会来到西虬，又入宫为奴的呢？”
接着，唤了一干女婢翻开统统的小窗，整间屋子里瞬息满盈着阳光、泥土与植物异化的芳香，我当即会心一笑，柔声说：“还是臧儿解我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