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曲《阳春白雪》[第1页/共1页]
解忧明知身边多了一人，但一无所动，直到奏完一叠，才抬眸轻笑，“天孙来矣！”
话音才落，那边的琴声歇了歇，嘈嘈地绞了一会儿弦，蓦地换了调子。
少年眸色庞大，他天然晓得解忧所诵的是《清闲游》一篇，既为《庄子》中的首篇，稍有学问的人都能吟诵，但解忧只单单挑了这么几句，倒是甚么意义？
伴着琴声的，是一个空灵中些微带哑的女声弦歌而诵：
“……那小赵姬。”奎伯抬眸望向湖畔。
许由乃是上古期间一名隐士，尧以为他德高，堪接管禅让，担当天下的重担，许由以为尧说此事污了他的耳朵，是以回绝后一小我跑到溪边去洗耳朵，世称“洗耳翁”。
曲调婉转，伎俩繁复，所谓“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只怕正能描述解忧所奏的曲子。
这路上担搁了半日风景，天然早有人去前头传信奉告耽搁，车队筹算干脆在湖畔露宿一宿，明日再行。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彼苍，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以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在悠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名神人，皮肤润白像冰雪，身形美好如处女，不食五谷，呼吸清风，食饮甘露，搭乘云气，把握飞龙，遨游四海以外；他的神情那么专注，使得人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歉收。
“景玄。”少年倚在岩石上，侧头望向她，“解忧……医女猜的不错。”
虽是笑得粲若桃花，却半点没让人感觉她有何欢畅，仿佛只是为了笑而笑，仅此罢了。
当年晋国还在的时候，解氏也算得望族，闻名的“外举不避仇”典故中的一个首要人物解狐便是解氏族人。
朝生暮死的菌草不晓得黑夜与拂晓，春生夏死、夏生秋死的寒蝉，不晓得一年的光阴，这就是短折。楚国的南边有一种大树叫做冥灵，它把五百年当作一个春季，五百年当作一个春季……
“《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冢子既能闻曲而来，难道楚王以后？”解忧嘴角清楚带着笑意，但眉梢眼角却作寂然，“冢子唤我解忧便可。”
这两番对话，记录的是“尧以天下让许由”的故事。
“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
先两句，论小大之辩与鹏鸟，后两句，乃是舜让天下于许由之时两人的对话，而最后一句，又扯到了姑射山的神仙身上――这古怪的小丫头究竟在想甚么？
“不想解氏有如此奇女，惜哉！”奎伯只发了如许的感慨。
少年点头，“送些饭食与她，若她情愿，邀她往此处歇宿也可。”
苍穹中金红苍黄的朝霞倒映在浩淼的洞庭烟波以内，粼粼的光彩乱洒，碎金般闪动。
解忧再有诸般奇特的举止，毕竟只是个年幼的女孩，夜色渐深，他们这一队人马总不能任她一介弱质幼女流落田野。
远近炊烟升起，四下里都在用食，湖畔静得只要夏虫轻吟和水波微荡的声音。
“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少年也望向那边，绵密的莎草中，阿谁身着麻衣的幼女踞坐在一块岩石上，手中一横伏羲式的瑶琴，暗青色的琴袱落在一旁――本来她方才折回草丛中是为了取琴。
少年眸色微闪，快步追上前去送饭食的那人，接过他手中器皿，亲身走进草丛，靠近解忧所处的岩石。
那岩石自岸边高高挑出，居高临下地耸在水面之上，带着夜雾的水风拂起，将女孩腰间缟白的衣带略得随风飘荡。
有一只鸟，它的名字叫做鹏，鹏的背像泰山，翅膀像天涯的云；它借着旋风回旋而上九万里，超出云层，背负彼苍，然后向南翱翔，筹算飞到南海去。
屈、景、昭为楚国王族三姓，别离出自楚武王、楚平王和楚昭王，解忧方才一句戏称“天孙”，的确是误打误撞地对了。
“冢子，那医女不知是否用食……”一名仆人低声提示，他们这些粗人听不懂解忧曲中之意，但想想这么个小女人孤身在外，方才又救治过本身人，天然顾恤得不得了。
太阳玉轮出来了，而小火把还不燃烧，它的亮度，要和日月比拟不是太难了吗？及时的雨降下了，人们却还灌溉地步，这对于津润禾苗，不是徒劳吗？
不过这女声吟诵的，乃是《庄子》中的首篇――《清闲游》。
乘风送来一句又一句嘶哑的弦歌，听得那少年和车队中几个稍有文墨的侍从俱都吃惊。
所谓弦歌，指弹弹琴瑟共同咏歌，诗赋古文都可，当年孔子被困于蔡地弦歌台，就在其上弦歌讲诵儒家诗书不断。
可惜晋国被三族朋分后，解氏便不大景气了，几年前更是因不知那里碍着了郭开，举族被灭，解忧现在早已算不上甚么贵女，一个如此有才调有见地的女孩竟然沦落荒漠，的确是可惜了。
一缕清旷的琴声便在此时响起。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
少年蹙了蹙眉头，一身栀子色的楚服在余晖中显得尤其明快亲和，“赵姬为何如此相称？”
鹪鹩在深林中筑巢，只要一根树枝；鼹鼠吞饮河水，只要肚子喝饱。请你归去吧，天下对于我没有甚么用！厨子固然不下厨，主祭的人却不该该超出权限代行厨子的职事！
暮色中，她也像那一名不食人间炊火的姑射神人普通，飘然渺然，不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