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千春潭[第1页/共1页]
“二十二年，秦将王贲灌大梁，魏破，昌平君反秦于淮南。”
“二十一年，秦攻燕都，得太子丹，转攻楚。”
不想第二年春日，荧惑重又回到狐台，一见面几乎又将解忧扑得跌倒，这股镇静劲实在令人生畏。
……
之前剑姬也来洞庭的小筑寻过她，当时荧惑刚好不在解忧身边，是以她直到本日才见到了这头剧连经常提起的火红狐狸。
“二十三年，秦楚交兵，项燕死。”解忧在笔墨前面刻了一个古怪的标记。
剑姬越看越沉默，这是解忧记录下来的，这几年内产生的战事。
这么多人，天然不好让他们一道去往狐台这个平静之所。
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了达到目标，死尚且不避，这么一点小小的残暴算甚么呢？
将满满一捧绿叶往掌内心悄悄一掐，解忧阖了阖眸子，缓缓舒口气，她想得太多了。
剑姬见那潭边的石上，用锋利的东西悄悄刻着两字“千春”，一旁另有小字，笔触如蚊脚，细不成辨，模糊镌着“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
解忧却分歧，她虽身在山川，去处风雅，那颗令人捉摸不透的内心总还挂念着那年秦地的风雪。
当初她回到狐台，医沉便奉告她，荧惑诞下两端小狐，已放归衡山去了。
剑姬转过眸子，目光锁在长案上解忧恰才写的竹简上。
这本该是一个如桃花般灼灼开放的韶华，她却提早将花苞给掐了下来……
解忧缓缓而行，或许是因为过服丹砂之故，迩来力量缺少，连如许平常的行路都感觉吃力得很。
“秦王政十八年，赵武安君李牧死，秦伐赵，围邯郸。”
她间隔陆羽的期间还太远，她懒于决计去窜改甚么东西。
“剑姬。”解忧用一块素布托起陶壶，将煮好的茶水倾入小碗，腾起的雾气蒙在她面前，将她微哑的声音染得水汽氤氲，“剑姬可往看望旧部？”
剩下的，有些是剑姬本来的麾下，有些是赵地之师，不远千里跟随剑姬到了楚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火狐惊骇火焰，远远立在廊下，火苗似的眼中映出跳动的火焰，就这么入定普通地瞅着仆人的背影。
“剑姬来得刚好，前日急雨，茶树甫发新叶。”解忧唇角噙着淡笑，顺着狭长的木廊挪到石块天然磊砌起来的水潭边，垂眸翻找新奇的叶片。
剑姬笑了一下，她的那些旧部么……或者说也尽然是她的旧部。
不知何意。
“十九年，楚幽王薨逝，公子犹继位，未几，公子负刍弑立，秦灭赵，得和氏璧。”
“天然可往一观。”剑姬点头。
在解忧的一手建议下，幼年的大多插手了墨者，剩下一些则跟从她前去洞庭一带，数百人解甲归田，竟也筑成了一个小小村庄，离此处掩在桃花深处的小筑不过数里路程。
那白衣的女孩背向她跽坐在木廊上，脖子文雅地微微颔下，偏头照看陶壶下的火焰。
解忧一边缓慢地将鲜嫩的叶芽捻进手中，一边和着寥落琴音轻吟，眼角不觉染上一丝孤单的色采。
剑姬手中的琴声没有停下，转入二叠、三叠，幼时学过的曲子这会儿拨得熟了，已经不需再看着琴弦掐准音节，是以定定看着解忧煮茶。
“二十年，燕太子丹使荆卿入秦，刺秦王不得，秦大怒，伐燕，秦王骊山墓起土，医书《内经》……”前面的笔墨未尽，但没了下文。
但她一身白衣，玄袂随风掠起，行路虽缓，妙在姿势超脱，风骨绝佳，倒讳饰住了些微的病态。
预言得偿在这个期间并没有甚么了不得的，因为信口开河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说的人多了，说的话多了，总有那么几句会刚好撞上了实际，不敷为奇。
剑姬斜倚在长案上，纤长的手指缓一下急一下地盘弄着绷得极紧的丝弦，零寥落落地拼集出一曲《桃夭》。
每当想起此事，剑姬总感觉没出处地猎奇。
解忧这才明白，荧惑之前分开，乃是为了扶养幼狐长大，是以一年龄后，它又循着本来的气味找了返来。
一年两年，她早已风俗了这类体例，沸水煮过的茶汤固然色彩不敷碧绿敬爱，但属于草木的暗香很浓烈，入口能尝到那种生命的生机。
她这些年同墨者一道隐居狐台，举目看到的满是青碧的山川，不免将当初啸聚群豪的意气抛下了。
解忧想着荧惑毕竟是野物，将来终须一别，如许不知不觉地走了，倒也不错。
这些被她细细记录下来的事件，多数与她当初在秦地告别剧连时说的不异。
但解忧……谁能像这个少女普通，悄悄巧巧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实际？
这《桃夭》的曲子，该当非论哪处卿士族中的女儿都会弹奏吧？
她清楚晓得丹砂不能悠长服用，她天然也不是信赖丹砂能令人通神不老，她乃至明白再服下去会有甚么结果，但为了比较和缓地压抑住身材的发展，她只能如此。
解忧迤迤然携了麦色的陶壶，俯身往浸满桃花的潭中打水。
荧惑本就是野狐，也不需报酬豢养起来，解忧不过教诲它如何遁藏猎户的机括，如何逃脱猎犬围追，常日还是任它在山野中放养。
可这旖旎到似要开出三千繁花的曲子，与她有甚么干系？
医沉仿佛只是引剑姬前来，见她们两个搭上话后，回身又不知去了那边。
“二十四年，秦破楚，虏楚王负刍，放西戎，昌平君立为荆王，战死，楚亡。”
解忧生火煮茶，这个期间的茶叶除了直接咀嚼外，非论鲜茶、干茶，都直接与水一道煮透，就像煮药汤普通。
当初司马尚带着一干精锐半途截杀郭开后，将他的财物也分了个洁净，以后一部分人跟着司马尚一道定居渤海去了。
“二十五年，秦灭燕，秦灭代。”
解忧抬眸笑，“非为豢养，此狐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