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2 章[第1页/共2页]

且说因薛宝钗身上不好，王氏天然命了奉侍的丫环婆子好生顾问，这宝钗所住的院子叫做晓春院，院里五间小抱厦只住着她一个女人与贴身的奶嬷嬷并十几个丫环，只因到底年幼些，王氏不忍女儿隔得太远，仍近身养着，是以离薛王氏所住的明禧院只隔了一条夹道。

斥地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何如天、伤怀日、寥寂时，试遣愚衷。是以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此句歌词不知流于何朝何代，又是何人所做，但是情之一字，自六合混钝之时便存，只数历代巨著，比方《春秋》《尚书》《战国策》《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写尽多少贵爵将相，文人骚客并豪杰豪杰，只专为女子所著之书极少，各代奇女子比方红拂、绿珠、步非烟、关盼盼等皆是多情之人，本书所著之女名唤宝钗，原是闺阁小女儿，自有她姓名以来，赞美之有，顾恤之有，调侃之有，唾骂之有，书者著书并非为她正名，只胡乱写来供人消遣罢了。

这日天正下着雪，有几个当职的婆子在外间围着火盆自顾说话，西边配房里一群小丫环在内里赶棋子儿顽，里头的套间便是薛宝钗的内室，因烧了熏笼，出来劈面一阵暖香，一侧立了一架一人高的穿衣镜，正用一个秋香色款项锻子制的套子罩住了，一张大案桌立在东墙，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上摆着汝窑美人觚，正插了几枝怒放的梅花，西窗底下置了一张美人榻，一个身着藕合色提花家常袄的小女人窝在上面，膝上搭了一条俄罗斯毛毯，此人天然恰是薛家的令媛薛宝钗。

季云英听出这是宝钗身边的一等大丫环星云的声音，另又有一个声音也说：“还等甚么明儿，我们今儿干脆就去回了太太罢，都打收回去看你们要脸不要脸。”

说着又摸了摸宝钗的小手，见都是暖的，便要宝钗炕上来坐，宝钗先问了王氏的安，乖乖的坐在一旁，王氏见了宝钗，将帐本丢到一旁，王氏搂着宝钗，摩挲着她的脸垂怜的说：“我儿自前些时候落水了，眼看着倒是瘦了很多呢，前儿你爹爹寻的奶酪有吃没有？”

醉汉口中所哼唱的几句歌儿，说的恰是已在金陵威威赦赦了一二百载的四大师族，歌里唱的贾家，史家，王家三家已于先帝时就随官入驻京中，唯独只要这薛家，除了先祖紫微舍人外，余者子孙都只秉承了皇商一职，并无入仕者。

又一个年青女人的声音也响起：“女人好性儿，更加惯得你们不成模样，等明儿我回了太太，全都打收回去罢。”

奶嬷嬷李氏忙说：“奶酪女人每日夙起便吃一盅，只是毕竟因身子有些虚，不敢给她吃太补的东西，每日不过吃些粳米粥，前日嫌粥没滋味儿，想吃卤子，我们那院里只要玫瑰卤子，调了半碗吃下去才罢。”王氏听了便说道：“姐儿想吃卤子如此不早来奉告我？我这里除了百般卤子，前日有人送了几瓶玫瑰香露与桂花香露，滋味儿比卤子好些。”说着便叫红豆去取了来，拿给李氏着她带归去。

却说薛府前些日子，因家中蜜斯闺名唤做宝钗的大病了一场，足足闹了个把多月，只把个薛府闹得人仰马翻，好轻易病愈了，薛家太太王氏带了阖府有头脸的媳妇婆子们浩浩大荡的往庙里还愿，因他家局势大，还愿时给庙里捐香油，施米粥，自又引来坊间很多热烈传闻，这却都不提。

李氏带宝钗进到王氏所住的明禧院时，外间正有几个媳妇等着回事，只因过了议事的时候又不敢扰了王氏，见了宝钗纷繁上前问安，李氏也不答话，尽管抱了宝钗径直进到套间里。

且说金陵自入了冬月便阴冷的短长，自昨日晌午过后，天开端降起了小雪，有从酒馆里出来喝得踉踉跄跄的男人沿街走过，嘴里还胡乱哼着；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贫乏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此时院里有几个小丫头已被吓哭了，李嬷嬷原也只是唬她们的，见都获得了经验便又骂了他们几句才罢，说话时，李妈妈并星云星雨已经进到套间，坐在榻上的小宝钗昂首看去，走在前面的奶嬷嬷恰是李氏，只见她三十来岁的年纪，头上勒着一条翠蓝销金巾子，上身穿戴一件蓝绸子袄儿，一双眉眼看起来还算和蔼，前面两个十三四岁的丫环，鹅蛋脸，身量中等，穿戴玉色云缎皮袄儿，黄绵紬裙子的女人是星云，另一个身量微稍肥大一些，穿的蓝绫对襟袄儿，下穿一条紫绢翠纹裙的便是星雨，薛宝钗身边原有四个大丫环，一个叫小若的因母亲亡了，王氏特许了归去守丧，另一个叫玉彤的是从内里买返来的，已于几月前配了小子搬出了晓春院。

小宝钗一听她俩所说顿时有些心虚，她本来便不是宝钗，为免偶然暴露马脚，常日里天然不敢胡说话，再者她心想，薛宝钗本来便是红楼梦中是闻名的冷人儿，为人最是和顺文静，怎的婆子丫环还说她话少？

说话的是晓春院的另一个一等丫环星雨的声音，她本性凶暴朴重，看着倒跟怡红院的晴雯很有些类似，不怪她们如此严峻，原是小宝钗不测落水后，王氏先将宝钗身边的丫头们打的打，罚的罚，又将宝钗本来的奶嬷嬷打发了，这李氏还是新来的，虽说伺侯主子有头脸，只主子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子几辈儿的脸面也要丢尽，不想李氏才刚出去一会子，留下来伺侯的小丫头便躲到外间玩耍去了。

星云又找出一件观音兜来与宝钗穿上，红艳艳的观音兜配上去公然都雅的紧，李氏叫了星云留了下来看院子，只带了星雨和几个小丫头便抱着往前面的明禧院里去了。

又说这薛家府上，落于金陵城中正北的尺户街上，已有一二百余年，沿街的俱是一些达官朱紫，这一代薛产业家人名做叫薛谦，字承起，现年不过二十四五岁，捐了个五品同知的闲职，虽说春秋不大，但因父母都已仙去，早承了先祖的皇商一职，又将族的上买卖运营得风生水起，现在薛家属上全指着他度日，只何如他这一房里子嗣薄弱，他只要一个亲兄弟，名叫做薛译，一心要走宦途，却因宦途不顺，干脆带了妻儿整天寄情山川，薛谦的正室太太乃同是四大师族中的王家蜜斯，嫁入金陵□年，底下现在也只一个嫡出的哥儿并姐儿。

只说这薛家蜜斯薛宝钗年方五岁，因其资质聪明，父亲薛谦视若掌上明珠，并亲身教习读书，反倒是嫡子薛蟠，因幼年恶劣不爱读书，很不讨其父薛谦的欢心，这小宝钗前些日子家中玩耍不知怎的跌进池子里，堪堪将人捞起来，因她小儿体弱，几近只剩下半条命，连续病了月余，好轻易才将命保住。

李氏接了香露收好，又对王氏说道：“恰是因我们女人，有一桩事还需回太太，想讨个示下呢。”王氏昂首看了宝钗的奶嬷嬷一眼，正要发问，内里有婆子隔着窗子低声喊道：“老爷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