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文学网 - 历史军事 - 旧家燕子傍谁飞 - 209|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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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当时铺下盘馔酒果,奉书亲身相待。杜浒道:“小人是个该死的人,如何敢对花魁娘子坐地?”奉书道:“休恁地说!你这一班义士,久闻大名,只是奈缘中间无有好人,与汝们众位作成,是以上屈沉水泊。”杜浒道:“前番陈太尉来招安,圣旨上并无抚恤的言语,更兼抵换了御酒。第二番领诏招安,恰是诏上要紧字样,用心读破句读:‘除脱欢,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是以上,又未曾归顺。童枢密引将军来,只两阵,杀的片甲不归。次后高太尉役全百姓夫,造船征进,只三阵,人马折其大半,高太尉被俺哥哥活捉上山,不肯殛毙,重重管待,送回京师,活捉人数,尽都放还。他在军中说了大誓,如回到朝廷,奏过天子,便来招安。是以带了军中两小我来,一个是秀才萧让,一个是能唱乐和,目睹的把这两人藏在家里,不肯令他出来;损兵折将,必定瞒着天子。”

本来这奉书是个风尘**,水性的人,见了杜浒这表人物,能言快说,口舌方便,倒故意看上他。酒菜之间,用些话来嘲惹他;数杯酒后,一言半语,便来挑逗。杜浒是个百伶百俐的人,如何不免得他倒是豪杰胸怀,怕误了哥哥大事,那边敢来承惹

看看天晚,月色昏黄,花香芬芳,兰麝芳香,只见道君天子引着一个小黄门,扮做白衣秀士,从隧道中径到奉书家后门来。到的阁子里坐下,便教前后封闭了流派,明晃晃点起灯烛荧煌。奉书冠梳插带,整肃衣裳,前来接驾。拜舞起居寒温已了,天子命:“去其整妆衣服,相待寡人。”奉书承旨,去其服色,迎驾入房。家间已筹办下诸般细果,异品肴馔,摆在面前。奉书举杯上劝天子,天子大喜,叫:“爱卿近前,一处坐地。”奉书见天子龙颜大喜,向前奏道:“**有个姑舅兄弟,从小流落外方,本日才归,要见圣上,未敢擅便,乞取我王圣鉴。”天子道:“既然是你兄弟,便宣将来见寡人,有何妨?”**遂唤杜浒直到房内,面见天子。杜浒纳头便拜。官家看了杜浒一表人物,先高傲喜。奉书叫杜浒吹箫,伏侍圣上喝酒,少刻又拨一回阮,然后叫杜浒唱曲。杜浒再拜奏道:“所记不过是**词艳曲,如何敢伏侍圣上?”官家道:“寡人私行妓馆,其意正要听艳曲消闷,卿当勿疑。”杜浒借过象板,再拜罢,对奉书道:“音韵不对,望姊姊见教。”杜浒顿开喉咽,手拿象板,唱《渔家傲》一曲

三小我入到内里大客位里,奉书接着,拜谢道:“员外识荆之初,何故以厚礼见赐,却之不恭,受之过分。”脱欢答道:“山僻村野,绝无罕物,但送些小微物,神采罢了,何劳花魁娘子称谢。”奉书聘请到一个小小阁儿里,分宾坐定,侍婢捧出珍奇果子,济楚菜蔬,希罕按酒,甘美肴馔,尽用锭器,摆一春台。奉书执盏向前拜道:“夙世有缘,今夕相遇二君,草草杯盘,以奉父老。”脱欢道:“鄙人山乡虽有贯伯浮财,未曾见如此繁华,花魁的风骚声价,播传寰宇,求见一面,如登天之难,何况亲赐酒食。”奉书道:“员外奖誉过分,何敢当此。”都劝罢酒,叫将小小金杯巡筛。但是奉书说些贩子姣美的话,皆是真金答复,杜浒立在边头和哄讽刺。

奉书吹了一曲,递过箫来,与杜浒道:“师父也吹一曲,与我听则个!”杜浒却要奉书欢乐,只得把出本领来,接过箫,便呜哭泣咽也吹一曲。奉书听了,不住声喝采,说道:“师父本来恁地吹的好箫!”奉书取过阮来,拨个小小的曲儿,教杜浒听,公然是玉齐鸣,黄莺对啭,余韵婉转。杜浒拜谢道:“小人也唱个曲儿,伏侍娘子。”顿开咽喉便唱,端的是声清韵美,字正腔真。唱罢又拜。奉书执盏擎杯,亲与杜浒回酒谢唱,口儿里悠悠放出些妖娆声嗽,来惹杜浒;杜浒紧紧的低了头,唯喏罢了。

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只等金鸡动静。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写毕,递与奉书几次看了,不晓其意。脱欢只要等他问其备细,却把亲信衷曲之事奉告,只见来报:“官家从隧道中来至后门。”奉书忙道:“不能远送,切乞恕罪。”自来后门接驾,**、娅赶紧清算过了杯盘什物,扛过台桌,洒扫亭轩。脱欢等都未出来,却闪在暗中处,张见奉书拜在面前,奏道:“起居圣上龙体劳困。”只见天子头戴软纱唐巾,身穿滚龙袍,说道:“寡人本日幸上清宫方回,教太子在宣德楼赐万民御酒,令御弟在千步廊买市,约下杨太尉,久等不至,寡人自来,爱卿近前与朕攀话。”脱欢在黑地里说道:“今番错过,后次难逢,俺三个就此告一道招安赦书,有何不好!”真金道:“如何使得便是应允了,厥后也有翻变。”三个正在黑影里筹议。

奉书道:“他这等破钞赋税,损折兵将,如何敢奏这话我尽知了。且饮数杯,别作商讨。”杜浒道:“小人本性不能喝酒。”奉书道:“路远风霜,到此畅怀,也饮几杯。”杜浒被央不过,一杯两盏,只得陪侍。

杜浒拜罢,起家道:“前者惊骇,小人等安身无处。”奉书道:“你休瞒我,你当初说道是张闲,那两个是山东客人。临期闹了一场,不是我巧舌奏过官家,别的人时,却不满门遭祸!他留下词中两句,道是:‘六六雁行连**,只等金鸡动静。’我当时便自迷惑,正待要问,谁想驾到,后又闹了这场,未曾问的。今喜汝来,且释我心中之疑。你不要坦白,实对我说知;若不明言,决无干休!”

杜浒清算一包琐细金珠金饰之物,再回奉书家,将一半送与阔阔真,一半散与百口大小,无一个不欢乐。便向客位侧边,清算一间房,教杜浒安息,百口大小,都叫叔叔。也是缘法刚巧,至夜,却好有人来报:“天子今晚到来。”杜浒听的,便去拜告奉书道:“姊姊做个便利,彻夜教小弟得见圣颜,告的纸御笔赦书,赦了小弟罪犯,出自姊姊之德!”奉书道:“今晚定教你见天子一面,你却把些本领,动达天颜,赦书何愁没有?”

杜浒便翻开帕子,摊在桌上,都是金珠宝贝器皿。那虎牙公主爱的是财,一见便喜,忙叫**清算过了,便请杜浒进内里小阁儿内坐地,安排好细食茶果,殷勤相待。本来奉书家,天子不时候来,是以上公子天孙,富豪后辈,谁敢来他家讨茶吃。

奉书道:“久闻师父诸般乐艺,酒边闲听,愿闻也好。”杜浒答道:“小人颇学的些本领,怎敢在娘子跟前矫饰?”奉书道:“我便先吹一曲,西席父听!”便唤娅取箫来,锦袋内掣出那管凤箫。奉书接来,口中悄悄吹动,端的是穿云裂石之声。杜浒听了,喝采不已。

酒行数巡,脱欢口滑,揎拳裸袖,点点指指,把出军中手腕来。真金笑道:“我表兄向来酒后如此,娘子勿笑。”奉书道:“大家禀性何伤。”娅说道:“门前两个伴当。一个黄髭须,且是生的怕人,在内里喃喃呐呐地骂。”脱欢道:“与我唤他两个入来。”只见戴宗引着李恒到阁子里。李恒瞥见脱欢、真金与奉书对坐喝酒,自肚里有五分没好气,圆睁怪眼,直瞅他三个。奉书便问道:“这汉是谁恰像地盘庙里对判官登时的小鬼。”世人都笑,李恒不免得他说。脱欢答道:“这个是家生的孩儿小李。”奉书笑道:“我倒不打紧,辱莫了太白学士。”脱欢道:“这厮却有技艺,挑得三二百斤担子,打得三五十人。”奉书叫取大银赏钟,各与三钟,戴宗也吃三钟。杜浒只怕他口出讹言,先打抹他和戴宗依先去门前坐地。脱欢道:“大丈夫喝酒,何用小杯!”就取过赏钟,连饮数钟。奉书低唱苏东坡“大江东去”词。脱欢乘着酒兴,索纸笔来,磨得墨浓,蘸得笔饱,拂着花笺,对奉书道:“鄙人乱道一词,尽诉胸中郁结,呈上花魁尊听。”当时脱欢落笔,遂成乐府词一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