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文学网 - 游戏竞技 - 穆斯林的葬礼 - 第一章 玉魔(2)

第一章 玉魔(2)[第2页/共3页]

“叨教大名……”

民国八年,方才入夏,廊房二条街口已经响起应时的鲜果、小吃的叫卖声:“……供佛的哎桑葚唻!”“大樱桃唻!”“好蒲子,好艾子,江米儿的、小枣儿的、凉凉儿的大粽子唻……”

梁亦清正在埋头做活儿,壁儿在他身后悄悄地喊了声:“爸,歇会儿,尝尝鲜吧?”

这些日子,恰好北都城很不平静。三千多名门生跑到**前集会、游行,要求惩办亲日派官僚交通总长曹汝霖、币制局总裁陆宗舆、驻日本公使章宗祥,放火烧了赵家楼胡同曹汝霖的宅子,还把章宗祥痛打了一顿。前几天“博雅”宅的老先生来看玉,慷慨激昂地提及这事,说是中国人去插手巴黎的战役集会,要求打消袁世凯跟本国人签订的“二十一条”,收回青岛,堂堂的“克服国”的这个要求却被回绝,才变成了门生们“外争国权,内惩民贼”的行动。老先生发了一通“治国无人”的感慨,梁亦清听得似懂非懂,他只会治玉,哪会治国?也没法安抚老先生,只闷闷地谈了一阵子玉。玉的行情起落,干系到他的身家性命,干系到奇珍斋的存亡……

没想到对方二话没说,答复得利落,只要一个字:“成。”

韩子奇的奇珍斋,是消逝了的汗青的稀释,是世上珍奇和人间聪明的结晶,是一个惹人羡慕、诱人切磋的谜……

壁儿翻开了外间的大门以后,出去的倒是两个陌生人。一老一少,老的年约六十开外,高大魁伟,面如古铜,广额高鼻,一双深陷的眼睛炯炯有神,颌下蓄着一部乌黑的长须,头上缠着红色的“泰斯台”,身穿一件不蓝不灰的!日长衫,赤脚穿一双草鞋;少的是个男童,十多岁的模样,个头儿不高,面色黎黑,端倪清秀,剃秃顶,穿一身不辨色彩的旧布衫裤,袖口、膝盖打着补丁。这两位陌生客,一副流浪汉的架式,壁儿一愣,不知该如何打发,“哦”了一声,转头说:“爸,您来!”

侦缉队长心中窃喜总算把“玉魔”的阴魂甩出去了,至于这位韩老板此后如何备吃惊扰。他就不管了;韩子奇暗自光荣终究把这位瘟神侦缉队长请走,他倾慕已久的“博雅”宅得其所哉。

“韩子奇。”

壁儿领着玉儿,闻声从奇珍斋出来,就去追卖樱桃的车子。那小小的独轮车上,搁着柳条大笸箩,垫着块蓝布,装满樱桃,中间摆着一罐清例冽的井水,卖樱桃的男人一面呼喊“大樱桃唻!”一面把水洒在珠圆玉润的樱桃上,鲜红的玉珠还镇着水晶似的冰块。这气象,只消看上一眼,清冷鲜美便沁民气脾,不能不买了。壁儿递畴昔两大枚,卖樱桃的男人便拿起一只小小的白瓷茶盅,盛起两盅樱桃,倒在绿茸茸的鲜荷叶上。壁儿接过来,却不急于咀嚼,领着馋馋的玉儿,回了家。

韩子奇的奇珍斋,当时已是名满京华,提起“奇珍斋”三字。如同提起“同仁堂”、“内联陞”、“瑞蚨祥”……不晓得的人,只能怪本身孤陋寡闻了。所分歧的是,奇珍斋不是运营丸散膏丹、市匹鞋帽、煎炒爆烤,它的货色,是与衣食住行毫不相干而又惹人谛视标古玩玉器、珠宝钻翠,位于正阳门外大街路西、大栅栏以北的廊房二条。这一带,如果追溯到元多数期间,并不是繁华闹市,当时的米市、面市、鸡鸭市、缎子市、帽子市、铁器市、金银珠宝市都集合在北城。明朝今后,贸易中间南移到了正阳门内的棋盘街一带。永乐初年,官方在四门建立店铺,称为“廊房”,分三等租给客商,资金薄弱的便选为“廊头”,廊房头条、二条便是自当时始。到了清朝,前门外一带便大大富强,超越了前朝,“京师之精华尽在于此,热烈繁华亦莫过于此”,店铺林立,摊位满街,四方客商云集,日夜游人如织。所谓“东贵西富,南城禽鱼花鸟,中城珠玉斑斓”,这“珠玉斑斓”的“中城”便是指前门外一带繁华的贸易中间。而斑斓当中闪闪发光的珠王,则是集合在廊房头条、二条的古玩玉器行业,那是三百六十行中的奇葩,人间商品中的珍宝,“金银有价玉无价”,这是尽人皆知的。先秦的和氏之壁代价十五座城池;南北朝时东昏侯赐给爱妃的一只虎魄钏,代价一百七十万两;元朝大德年间的一粒红宝石,代价十四万锭;清朝慈禧太后的翡翠西瓜曾估价五百万两……与这些比拟,奇珍斋老板韩子奇用一万块表大头买一座屋子,也就不必令人咂舌了,丢下这一枚石子,并没有试出他的水深水浅!

“樱桃,这是樱桃啊,爸,您吃几个解解渴!”

实在,当时的奇珍斋主梁亦清。倒是一名琢玉妙手,瓶炉杯盏、花鸟鱼虫、刀马人物、亭台楼阁、舟车山川,无一不精。平常一块璞料,他能一眼看破藏于此中的玉质好坏;剖开以后,因材施料,随形而琢,常常化腐朽为奇异。但梁亦清固然技术高强,却本性木讷,不擅言辞,又无文明,没有本领对付买卖场中的寒暄和争斗排挤,足不出户,只会埋头做活儿。他的产品,供应各家古玩玉器商店,更通过汇远斋的蒲老板批量远销外洋,都卖了好代价,他却只从订户手中收取预订的代价,任凭人家*他的技术赢利,也不抱怨,安贫守摊,本小利薄,*两只手不断地做,保持一家人生存,多年来奇珍斋并无生长。梁亦清年过四十,膝下无子,老婆白氏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这两个女儿,都跟着白氏的模样儿,一个比一个斑斓,肌肤白润,像是用羊脂玉雕成的,长女名叫君壁,次女名叫冰玉,都是非常贴切的好名字,是梁亦清请那位学富五车又癖好古玩玉器、住在“博雅”宅中的老先生给起的,梁亦清和白氏为喊着便利,平时便呼作“壁儿”、“玉儿”,视为两颗掌上明珠。壁儿和玉儿相差八岁,小的还在盘跚学步,大的就已经能帮忙白氏持家了,洒扫庭除、铺床叠被、缝补缀补、洗衣做饭,都是一把妙手。壁儿还比母亲白氏更胜一筹,资质聪慧,善于心计,家里的表里开支,都比母亲还稀有,虽不识字,却全凭默算,安排得井井有条,方才十二三岁,就顶替了母亲大半,几近是梁亦清的小小“账房”。偶然梁亦清前面的活儿忙不过来,壁儿便打打动手,待客、收款、送货,乃至帮父亲做一些破料、量材等等简朴的活儿。梁亦清却从不让她上“水凳儿”,一则是因为这琢玉的苦活儿原不是女孩儿干得了的,二则是技术人向来“传儿不传女”,女儿学会了技术,归根结底是人家的。眼看着奇珍斋后继无人,梁亦清常常不当着壁儿的面向老婆感慨:“唉,可惜是个女儿,如果个儿子……”

下半句话就不说了。老婆白氏这时就怀着深深的愧意低下头去,仿佛还不甘心:“为主的慈悯……”信赖真主迟早还会赐给她一个儿子,固然本身已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