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情(10)[第2页/共2页]
自从迎亲步队进门,淑彦她爸一向没有上前,只像个侍从似的站在世人背面。他并非不懂礼节,并非不登风雅之堂,女儿的婚事,他比谁都欢畅,何况亲家又是韩子奇,同业中的使使者,这为他增加了极大光彩。但这位前半生未曾发财、后半生又不交运的琢玉艺人、“小业主”,又深深感到与亲家比拟,自愧弗如,相形见绌。因为本身的各种范围,他对女儿出嫁,只能经心,难以极力,心中模糊作痛。依他本意,就悄悄后退,不去韩家了。但是,韩子奇和韩太太早就请“吉瓦西”递过了话儿来:既然结了姻亲,就不分相互了,不消两处破钞,到了那天,都过来,一处热烈热烈就是了!何况,在婚礼之上,他作为“女亲太爷”,也是必须参加的。难拂盛情,难却己责,他怀着感激而又不安的表情,也跟着上了小汽车。
韩子奇也在书房的沙发上躺下了。他欠下的后代的又一桩债务也已经了偿了,他累了,该歇一歇了。这一天,比当年“览玉嘉会”的三天还累人,或许是因为老了,年事不饶人!
“茶坊”高叫驱逐,先行到家的韩太太率众迎出,朝“送亲太太”奉拜,淑彦她妈回拜以后,下车,由韩太太导引,进了院子,男方的众女宾在大门内拜迎,然后簇拥着“送亲太太”到喜棚下的拜毡前落座。新娘陈淑彦即由新月和众女宾搀扶,进了新房。这本来要稍候一会儿,“花轿”直接抬到新房门口,既然以车代轿,就免了,由大师簇拥着,早早地得其所哉。
“妈,您别说了,甚么都别说了……”陈淑彦伸手给妈擦着泪,本身的泪却又滴在妈的脖子上。
淑彦她妈搂着女儿,话说得叫人感慨:“淑彦!妈对不起你啊,在娘家这二十一年,你又顾老的,又顾小的,没享过一天福,把你的兄弟都拉扯大了,你又该走了,妈甚么嫁奁都没给你筹办,不是妈不疼你,是妈没这个力量啊!淑彦,别怨妈……妈盼着你到那边儿,好好儿地过……”
喜棚底下,男女来宾顺次向“送亲太大”见礼,请新郎见礼,礼毕,“送亲太太”退席“坐果子”,唤菜上汤,开付“总赏”以后,“送亲太太”便到新人房去。
车队鸣笛启动,鱼贯驶出胡同,驶上大街。天朗气清,金风送爽,红绸飘荡,欢声笑语,引得两旁世人都投以欣慕、赞叹的目光。
西配房里,新月却还没有入眠。这一天,她太镇静了。她还是平生第一次身临其地步插手别人的婚礼,在这之前,只是在小说里、电影中、舞台上见到过,却完整分歧。《祝贺》里,贺老六和祥林嫂的婚礼是那样的:坐花轿,吹喇叭,一个长袍马褂,一个蒙着红盖头,“一拜六合,二拜高堂,伉俪对拜”;《简・爱》里,罗彻斯特和简・爱的婚礼是那样的:坐着马车去教堂,一个穿戴黑号衣,一个披着红色的婚纱,穿戴圣袍的牧师站在圣坛前的雕栏旁,用降落而崇高的腔调发问:“你情愿娶这个女报酬妻吗?……”《巴黎圣母院》里,在“乞丐王国”中停止的那场婚礼则怪诞古怪得近乎闹剧:差点儿被吊死的诗品德兰古瓦从绞架上放下来,乞丐王把两只手别离放在墨客和吉卜赛女人埃丝美拉达的额头上:“兄弟,她就是你的老婆;mm,他就是你的丈夫。按期四年。去吧!”明天的婚礼又是另一种模样……漫衍在地球上各个角落的、分歧种族的人们,为婚礼想出了多少花腔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