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盛世浮华[第1页/共2页]
内里不乏功德者,一面听着薛淇谈笑风生,一面打望着席间设座,三三两两秘语道,“这宫里自有狭促的,竟把首辅前后两位夫人安排在了一处。这姐姐赶上了mm,却不知是分外眼红,还是醋意横生,今儿但是有热烈瞧了。”说着已是掩袖暗笑起来。
彩鸳略一游移,还是拍掌赞叹道,“我本日才算见地了我们郡主的本事,那样好辩才好机变,和甚么人都能搭得上话,那些夫人蜜斯们也似中了蛊一样,一个劲儿围着郡主转,本来这世上真有这般人才。”
幸亏帝后与太子及时退场,世人忙转向高台,插烛般拜了下去。天子抬手道,“免礼,都坐罢。本日本是家宴,就不闹那些虚文了。”
这边厢有说有笑,段夫人坐在一旁,只不过隔了一个位子,倒是案前萧瑟。耳中只听得一群人夸奖薛淇衣衫色彩净亮,更衬她绝丽姿容,又言道她袖中香气似带了些素梅味道,甚是清雅新奇。林林总总,直听得她嘲笑连连。忽地垂下头,瞥见本身身上的大红色缎锦对襟衫,袖口的金线恰是蜀中绣娘一针一线巧手织就,蜀锦向来令媛难求,若在昔日,不知能收成多少羡慕目光,可眼下却好似平常物事普通,再激不起一星半点谈资风波。
正自谈笑,忽闻得一声,阿淇。那声音热切里透着几分冲动,世人回顾,循名誉去,只见周府许太君由人搀扶,立在原地怔怔看着那昭阳郡主,后者亦凝目很久,方举步迎了上去,才欲施礼,早已被许太君一把搂在怀中。
薛淇看了她一眼,道,“面色是有些发红,想是刚才吃了两杯酒的原因。你且去罢,摆布无人瞥见,只别跑远了就是。”周元笙承诺着,悄悄一扯身后侍立的彩鸳,见人不察,忙仓促逃席而去。
周元笙跟着母亲一道,周旋于世人之间,初时还能插得上几句话,时候稍长便发觉母亲的小巧健谈远超她设想。不管年长贵妇还是豆蔻少女,皆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偏生于这等盛宴场合,她还是我行我素仅着一袭象牙红色,周身连一抹朱红黛紫装点全无,却好似江南初春的一阵薰风,轻灵娇媚蹁跹于人群当中,间或拂上一众或羡慕或妒忌的贵妇心头。
周元笙跟着母亲一桌,将这些点滴细节看在眼里,不知为何,望着段夫人紧抿的双唇,压抑的淡笑,心内却没有滋长涓滴称心,只微微有些怜悯起这位继母来。她见母亲谈笑间神采飞扬,又模糊感觉有丝丝利诱,那对着本身安静清冷的人,是怎生在转刹时换上如许一副倒置众生的面孔,实在令她难以解释得清楚,思考得明白。
见彩鸳侧头思考,又轻叹道,“实在我也不懂,女子为甚么要勉强本身,博夫君欢乐,若一辈子都只能将本身扮作另一小我,那日子可真是有趣得紧。”
彩鸳一面记路,心知她们已绕到太液池拐角处,见周元笙停下脚步,站在一株梧桐下,不由问道,“女人当真头晕?还是又使的巧宗哄郡主,为得是出来躲清净?”
许太君闻言,恍然笑得一笑,“恰是呢,但是我老胡涂了,倒让郡主受累。”薛淇笑道,“老太太又拿话挤兑我了,我才多大年纪,就敢在您面前喊累了?”说着就势挽起许太君,双臂却恰好碰到赶上前来搀扶的段夫人。
旁观者自不会错过这久别相逢,相逢一笑的戏码,只是世人未曾想过,等候已久的会晤是这般真情透露。老辈里晓得当年她二人相处和谐者倒还罢了,只年青人看得满腹惊奇,待要狐疑是这二人做戏,却又瞧不出马脚,不免悄悄咋舌,天下间竟也另有这般独特的前度婆媳。
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愈发难舍难分起来。段夫人跟在许太君身后,倒是一句插不上嘴,干脆悄悄打量起薛淇,正看到那眉眼身形与周元笙如出一辙,皆是雍容端艳,便要凝神挑出些对方脸上的瑕疵皱纹,忽见跟着前来的解嬷嬷朝本身使了个眼色。
一时开宴,丝篁鼎沸,幽管相和,精肴果品渐次陈于案上。薛淇坐于许太君右手,她一贯记得老太太的口味,便着意为其布起菜来,只哄得许太君眉花眼笑,连连道好,把坐在她左手处的端庄儿媳早丢到了爪洼国去了,天然也看不见儿媳脸上越来越沉郁的神采。
段夫人听了这话,脸上倏然白了一道,双手抚在膝上绞成一团,银牙咬了几咬复又垂下头去,只装未曾听闻。
许太君轻哼一声,道,“就你最巧!我不过赴皇上皇后的宴,就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弄了这些劳什子玩意来现眼,你瞧瞧别人谁另有,没的让人说嘴笑话。”
段夫人忙笑道,“不敢劳动郡主,我来罢。”许太君回眸看了她一眼,尚未发话,却听薛淇问道,“这位是?”段夫人面色一僵,半晌垂目道,“妾身是老太太的儿媳,段氏。”
许太君拉着薛淇不错眸子子的细看,倒像是要看清她每一处毛发似的,半晌点头道,“还是畴前的模样,一点没变。我却已是老朽了。”
筵席尚未过半,已是月初东斗,帝后皆举目赏玩霁月秋光,周元笙趁世人抬首间,对母亲低声道,“我有些头昏,想出去逛逛,母亲可否应允?”
周元笙乍听此言,被悄悄道中了苦衷,面上不由自主地一阵炎热,幸而此时是早晨,自忖彩鸳看不清楚,便也放心大胆地由它发热。彩鸳见她不搭腔,不甘心道,“女人如何又不接茬,举凡说道二爷,女人就和我打草率眼。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儿,皇上不急,急死寺人。”
世人本来并没在乎,经她提示都留意看去,有人当即不怀美意地笑了出来。段夫人面貌本是清丽出尘那一类,平日打扮也合适其样貌,殊不知本日为与薛淇一争高低,竟择了一件豪华衣衫,她身形又过于纤瘦,实在难以撑得起如许鲜艳的色彩,倒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之感。
却听彩鸳俄然伸脱手指着火线,颤声道,“那儿仿佛有个影子,女人,你瞧那水边上是不是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这大早晨的,莫非有鬼不成?”她说完禁不住尖叫一声,蹭地一下已躲闪在周元笙的身后,战战兢兢不敢抬眼。
正巧解嬷嬷捧了一只小手炉近前,奉与许太君道,“老太太拿着这个罢。”许太君睨了一眼,嗔道,“偏你多事,又拿它来做甚么。”解嬷嬷笑道,“晚间风寒露重,还不是怕老太太受了凉,归去再闹病就不好了。”
薛淇饮泣道,“阿淇如何会怨怪您,都是畴昔的事了,我内心晓得,您老是疼我的。”二人互挽动手臂,双双泪眼婆娑,却又在这一句话过后,相互心照不宣,破涕而笑。
周元笙故意避开人群,加上熟谙禁宫途径,便带着彩鸳专拣人少的去处。垂垂耳畔管弦声越远,终是漂渺地难觅乐律。隔着淼淼碧水,那噪音便像是游丝熔化进风中,又像是女子低徊清浅的哭泣吟唱。
周元笙愣了愣,亦不知如何答复,半晌方苦笑道,“大略民气如此罢,越是在乎,偏生越不肯意姑息,便好似近乡情更怯是一个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