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关山重重[第2页/共2页]
那内臣乍闻此言,惊诧非常,不由抬眼偷偷望向房内的宁王正妃,尚自揣摩这话是负气还是当真,只听李锡琮冷冷喝道,“快去。”
见她微含惊奇的望着本身,李锡琮已笑开来,道,“我歇好了,能够陪你说话了。”顿了顿,复又拍着她的腿,委曲的点头道,“太瘦了,睡着不舒畅,怪硌的。”
如周元笙所料,李锡琮的钧旨附上宣泄,足以令他二人的干系再度对峙不下。她此前已见地过他萧瑟人的耐烦和工夫,却不想他此番并不按上回做派行事。每日如常的回到上房,当着人前和她端方说话,含笑闲谈,面上自不带出一点负气的模样。唯有她内心明白,他们目下的干系真可谓四字便能涵盖,是为相敬如宾。
李锡琮面无神采,听罢其言,还是面色如水,斯须缓缓起家,踱至窗下,负手而立。周元笙瞧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声音并无波澜,“不是,她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周元笙下认识地看向李锡琮,他埋首母亲双臂中,便只望得见他的背脊似在悄悄颤抖,也不过斯须的工夫,那颤抖便也住了。宫人再度前来相请之时,李锡琮方跪直了身子,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复又柔声安抚了数句。周元笙犹是亦可看得一清二楚,他并未曾哭过,起码面上未曾感染过一点潮湿的水气。
临行前一日,李锡琮携周元笙进宫向帝后告别,随后便请旨前去仪凤阁。方一进殿,如嫔已至榻上坐起,一双秀目紧紧盯着即将远行的儿子,殷殷目光中包涵千言万语,缓缓凝成一汪清泪,于眼眶中盘桓打转,却始终强忍着不肯落下。
周元笙感念其情真意切,不忍令其相送,还是请她先行上车拜别。牵绊很久,终在一片薄雾中,望着其车马渐行渐远。鹄立当下,不由微微叹了一叹。转过甚来,俄然对上李锡琮很有深意的目光,便是一愣,道,“你又想说甚么?”
翌日一早,已到出发吉时,周元笙轻装简服,正预备与李锡琮各自登车,却见内臣上前禀道,太子妃殿下前来送行。
他一言不发的走着,她一言不发的紧随其畔。有些想出言安抚,却不知他是否需求。她沉默地想到本身,倘或感觉哀痛之时,甘愿阔别旁人,温馨独处。即便有泪,也该是寂静一人单独流淌。
周仲莹浅笑道,“姐夫还是和我客气。”笑罢,便也不再多言,转向周元笙,切切丁宁了今后手札来往之事,方含泪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长路漫漫,关山重重,姐姐与姐夫一起安然顺利。”
李锡琮点头欠身以应,“多谢太子妃殿下体贴,臣服膺殿下之言。”
厥后数日,周元笙一面批示王府中人盘点清算行装,一面留意察看李锡琮的容止,垂垂发觉他虽粉饰得极好,却仍会在无人处间或透露一丝怅惘,也不知那是因去国而感慨,还是因牵念如嫔而动情。但因着偶尔的一记蹙眉,倒也令她心内生出几分柔嫩,顺带将早前那点怨怒渐渐抵消。
她心下顿时一凉,却听他沉着嗓子,一字一顿问道,“你信赖统统人,就只是不信我?”
念及此,她俄然有些了解了身边之人。他们的欢乐哀痛不尽不异,却都只合于无人处盛放残落,因为这人间并没有人情愿倾慕聆听,也没有人值得他们倾慕相诉。
李锡琮的双眼却只盯着她瞧,半晌笑了笑,道,“她比你温良贤淑很多。”说完这一句,却也不去看周元笙的反应,独自登车去了。
这一砸,也不晓得砸出多少新仇宿恨,亦不知要多久才气平复的完――本来他的脾气是真的坏。她涩然发笑,幸而他未曾当着她的面作色,仅凭这一点,她便该感觉光荣了。
或许是因为有她在场,或许是因为他不肯令如嫔伤怀,或许是他脾气使然。周元笙一时不能细辨究竟启事为何,便跟着他亦步亦趋,再度慎重告别,才双双步出了仪凤阁。
周元笙愤而回身,不再看李锡琮一眼,快步走过他身畔。阖上房门,廊下世人似又微微一凛,她佯装不察,端着仪态万方的架子向前行去,方至院门处,便闻声哐啷一声,直震得耳畔铮铮作响,脚下的空中也好似跟着颤了一颤。她步子呆滞,不由猜想起那是书案上的描金笔架,还是青瓷笔舔,不管是甚么,总归难逃粉身碎骨的劫数。
拖延了大半日的风景,直到宫人前来催促,宫门即将下钥,李锡琮才不得不悄悄抽出双手,站起家来。未及如嫔开言,已提衣双膝跪倒,重重叩首下去。周元笙亦随之施礼,待礼成抬首之时,见如嫔已是泪流满面,一伸手将李锡琮搂入怀中。
她用帕子为他擦拭那些细汗,过了一刻,怀中人业已温馨,连呼吸起伏都均匀起来。她约莫他已睡着,又怕他出了汗着凉,忙够了手边的氅衣要为他盖上,却见他俄然翻身坐了起来,冲着她灿然一笑,又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她腿上挪开,坐回原处。
说着,又与李锡琮相互见礼。姐妹二人联袂相谈数语,周仲莹便含笑对李锡琮,道,“我还是依姐姐这头的端方,唤一声姐夫。姐姐现在可就交给姐夫了,还请姐夫务必诚恳相待,悉心照拂。若今后有需求之处,姐夫不便与旁人言说的,亦可对我直言相告。他日进宫,我会常去仪凤阁中看望如嫔娘娘,亦会将娘娘近况修书奉告姐姐姐夫。还望姐夫勿觉得念,保重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