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爱憎别离[第2页/共2页]
周元笙压下心中一抹怨气,冷冷道,“三郎不必请罪,我瞧父亲的模样倒是腐败的很。”见周仲莘面色惨白,便一笑道,“你且出去罢,我有几句话想和父亲伶仃说。”
她的心俄然有些发空,实在她并没有多恨段夫人,毕竟相互无甚感情更无甚干系。段夫人所行之事虽有害她之嫌,到底未曾得逞,更从某种程度上成全了她与李锡琮。她不恨她,却也无谓谅解她,但是眼下段夫人却已成了这副模样。
周元笙笑了笑,曼声道,“那倒也一定,没能亲眼瞥见姑母离世,母亲尚且感觉不甘呢。”她用心愣住话头,幽幽望着他,一字一句道,“至于对父亲你,想必她已看开了,无嗔无怨,无恨无情。以是我也便没听她再提过。”
周元笙只见她眼中盛放灼灼恨意,直如利刃普通,不由鄙夷道,“当日是你心胸野心,欲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可叹构造算计,却将阿莹的性命一道算了出来。若没有你各式策划,只怕阿莹现下还好好的活活着上。”
二十年前国朝风仪最美的探花郎,二十年来国朝职位最尊的周首辅,目下除却一对低垂的双眸,两路幽深的皱纹,她不晓得他还剩下些甚么。
周仲莘闻得这番言语,顿时大惊失容,仓猝跪倒赔罪道,“父亲迩来心神变态,时有昏聩言语,请娘娘切勿怪责,原是臣顾问不周之故。”
段夫人度量那磨合罗,于倏然间温馨了下来,眼中恨意散去,逐步浮上了浓浓垂怜。身后侍女随即松开她,便听她轻言细语道,“好孩子,真是个乖娃娃。”说着便笑对周洵远,道,“老爷,你看这孩子生很多像阿莹,就和她小时候一样敬爱,皮肤也是那么白……”
才迈出几步,袖口便是一紧,周元笙半转过身来,却见段夫人悄悄拽住本身,温婉含笑道,“阿莹,你到那里去了,刚才孩子看不见你,急得哭起来了呢,可见是母子连心的……”
有些事毕竟难以放心,周元笙冷声诘责道,“如果你们得胜,父亲可有想过我的了局?你写信劝降之时,我也已经有了身孕。我确是不懂,当日你与母亲从良伴变作怨偶,便连我也一并痛恨上,那么我又何其无辜?这二十年来,父亲有没有一次想过,我也是你的骨肉,也是你的女儿?!”
周洵远凝眉看着她,只感觉她端倪间的锋利清澈与她母亲如出一辙,心中猛地一恸,俄然问道,“你母亲,现在大仇得报,该当非常隔怀了罢?”
周仲莘现在也不知该如释重负,还是该如履薄冰,缓缓起家道了一声是,方才感喟着退了出去。
话音方落,只见一人自游廊处转出,廊下月影疏淡,灯火摇漾,影影绰绰映照出其人身影,便显出几分萧瑟寥落。此时院中世人俱垂首而立,即便周仲莘亦是闪现微微欠身之态,由此愈发衬得那人一脸冷肃,一身孑然。
周洵远初时怔怔望着她,半晌方才体味出那话中尽是挖苦,不由又是气恼又是无法,双唇颤抖很久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心中愈发疼痛难捱,只感觉被女儿如此调侃,实是再无脸孔相对,可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他本身造下的业罪。
屏退不相干之人,父女二人接踵落座。周洵远渐渐抬开端来,四目相接的一刻,好似自语般喃喃道,“以庶欺嫡,青史昭昭虽百代千秋,亦不能洗濯尔等滔天罪过。”
院中呼啦啦跪下一世人等,周元笙仓促一扫,并不见父亲和段氏身影,便道,“三郎起来罢,与长姐相见不须如此拘礼。”
周洵远愣了愣,半日方才垂垂规复面上的冷酷,正欲开言,忽听得身后内堂传来一阵吵嚷。周元笙循名誉去,只见段夫人仓促奔出,脸上兀自带着几分与平日文静非常不符的镇静,径直跑到周洵远身畔,扯着他的衣袖,道,“老爷还不去看看,再晚,怕是就要出事了。”
周元笙听他如此说,倒是展颜一笑道,“这话不错,人间万事万物皆有存亡因果,别说尊荣繁华,连王朝都有兴衰,迟早是会更迭。我也不必想那么长远的事,不过是做好当下该做的罢了。”
他眼中的怜惜那么逼真,看得周元笙亦满心作痛。她已不再为胞妹的挑选而感慨纠结,皆因逝者已矣。可贰肉痛的模样,又令她倏然回想起,本身第一次聆听胞妹密切称呼爹爹二字时,她心中的酸楚也曾那么逼真。
周洵远愣了半晌,旋即嗬嗬的笑了出来,缓缓点头道,“是啊,我是和死人没有甚么别离了......我已经老了,也活够了。但是阿莹呢?她还那般年青,和皇上恩爱敦睦......”眼底垂垂涌上浑浊的泪水,他不能自已的道,“她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我问过太医,那应当是个男胎……”
周洵远不为所动,盯着她,问道,“留着我,是为了安你的心?”见周元笙点头,再问道,“是为了邀买民气,彰显他乃是仁君?”他话中的讽刺之意甚浓,周元笙不由嘲笑道,“父亲夺目一世,如何到了这会子更加胡涂起来。这天下已尽归六郎统统,况时势稳若盘石,他底子不必故作仁慈。实在是因,父亲失了权益,失了爵位,曾经显赫一时的外戚周氏已有力再跻身朝堂。如许的情势之下,父亲是生是死,又有甚么别离呢?”
周元笙微微一笑,点头道,“并非我的考虑,这话原是六郎说给我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