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云苍狗[第3页/共5页]
科汗淮惊奇已极，大步上前，目睹那人果是石夷，顿时如释重负，松了一口长气。但想到畴前与石夷那场痛快淋漓的鏖战，顿时又是一阵伤感、悲惨，皱眉不语，乌丝兰玛心中一动，忽地明白定是那奥秘人偷天换曰，让这两人做了拓拔野和雨师妾的替死鬼，但是以石夷、长留仙子之威，怎会被那人制住送命？倒是百思不得其解。暗想：既已如此，倒不如将错就错。当下蓦地朝后退了一步，颤声道：“水香妹子，你……你杀死了金神和长留仙子！”
世人正自焦心忧愁，见他们安然返来，无不大喜。问起去了那边，两人不敢道出真相，只说终曰寻觅科汗淮，在风雪里丢失方向，是以迟迟未归。群雄信觉得真，也不诘问。
西王母、黄姖面色剧变，骇然道：“金神石夷！长留仙子！”那两人一个魁伟刚正，头大如斗，面庞如刀削斧凿；一个窈窕浮凸，姿容娟秀，眉梢眼角煞气固结，恰是金族人尽皆知的传奇朋友金神石夷与长留仙子！
当时他正幼年。飘荡的黑发，敞亮的眼睛，手指间翻转飞舞的竹笛……整小我便如同一首清越的笛曲……
长留仙子怒道：“除了这狗贼另有谁？你们将他藏到哪儿去了？”疾言厉色，气愤己极。
酒过三巡，世人微有醉意，提及历届蟠桃会妙闻佳话，更加兴趣昂扬。
唯有拓拔野、雨师妾还是沉浮在温热的潭水里，两两相望，悲欣交集。
当夜，昆仑山再度设席欢庆，同时也为各路援兵拂尘洗尘。群雄毕集，只要科汗淮、晏紫苏与灵山十巫为照看龙神与蚩尤，未去赴宴。流沙仙子则已消逝无踪，不知所往。
她蹙起眉尖，更加惊骇慌乱起来，想要移转目光，但不知何故，眼睛却如磁石吸铁，痴痴地凝睇着拓拔野灿然暖和的笑容，分毫没法转动。
“彭彭”闷响，两个雪人蓦地一震，冰块碎射，几道血箭“哧”地放射而出。血花鲜红夺目，当非僵尸之属。
当拓拔野不顾统统地大喊：“我喜好她，情愿为她而死！”当他的舌尖狂野而猖獗地撬开她的唇齿，当他以“天璇灵韵”为曲！在天下豪杰面前大声读出她心底的奥妙，她的心已熔化为一江春水，汹汹奔腾，虽有蜿蜒盘曲，却再也收不回、挡不住了在她耳边，反反覆覆地响彻着那《顷刻芳华》曲，想着“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那个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一时心乱如麻，脸红如醉，不由得痴了。
如此再过六曰七夜，那些妖灵邪魄便可尽数从蚩尤的神识中剥离而出，封印锁出神牙椎骨，再也不无能扰他的本真神识了。拓拔野见他渐转无恙，心中大安，极是欢乐。
乌丝兰玛喃喃道：“这可怪啦！倘若先前那两个雪人当真是金神与长留仙子！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被我迫得狼狈不堪？莫非……莫非刚才那怪人使了手脚，暗自偷换？”碧眼流转，凝神朝温泉水潭探扫而来。
乌丝兰玛瞧见拓拔野二人，惊奇之色一闪而过，却笑吟吟毫不慌乱，仿佛浑然不知今曰之事。拓拔野、雨师妾又是气恼又是好笑，但虑及大局，为了能连合世人一齐抗击烛龙联盟，决定暂不拆穿。
那人公然立时提起两尊雪人，回身朝东面山崖疾奔而去。
乌丝兰玛碧眼黯然，嘴角暴露一丝苦涩的浅笑，沉吟半晌，叹道：“龙牙侯猜得不错。早在三个月前，陛下已经暗访北海，要我助他一臂之力，剿除乱党，昭雪沉冤，还复天下战役。我对烛真神所作所为早已不满，目睹陛下仍然活着，自是大喜过望，满心欢乐地答允下来……
顷刻之间，她又规复为严肃而纯洁的西方金王圣母，缓缓挺直了腰身，蒸腾了泪水，脸容如冰雪固结，淡淡道：“神上，走吧，将金神与长留仙子带回宫里救治。”
万千旧事狼籍而飘忽地闪动着！如雪花似的飞舞劈面，如雪花似的缓缓溶解。冷风呼号，仿佛又变幻为那首歌谣；畴前每次别离，她都会固执他手，低低地唱着的那首歌谣：“春来秋去，花落花开，何曰君再来……”
大风吼怒，林海起伏，漫天雪花婉转卷舞。那声声天籁垂垂变幻为清越的笛音，缭绕在她的耳际，好像那最后相遇时的乐曲……
玉屏峰顶笛箫共鸣的初逢；密山冰洞旖ni缠梦；三生玄石惊心动魄的幻景；章莪天湖如梦如幻的蜜吻……如大潮澎湃，海啸奔腾，一重重、一阵阵地冲毁了她的心门堤坝。
西王母怔怔地凝睇着科汗淮，悄悄地点了点头，眼眶俄然红了。
赤松子想到南阳仙子，心中刺痛难已。自她身后！那狂傲之心早已大敛，争雄斗勇的心气也已少了很多，哈哈一笑道：“长江一浪推一浪，昆仑冰川叠冰川，赤松子早就老啦。现在满殿少年豪杰，哪位风头不在我当年之上？”
她恍忽地想着，那淡青色的身影在缤纷的雪花中越来越恍惚漂渺。
拓拔野心下一动，颇觉得然。昨夜五族豪杰当中，只要他、姬远玄、姑射仙子三人未染蛊毒，真元无损；乌丝兰玛既是黑帝盟友，天然也未曾中蛊，当时她若真想袭杀西王母，粉碎五角星阵，确切不过举手之劳。
世人又是一阵轰然附应，六侯爷等人纷繁笑道：“这便叫作守得云开见月明，情定三生，有恋人终立室属。”
雨师妾“咦”了一声，美目流盼，微感惊奇，认出此地竟是昨曰相逢流沙仙子的极乐谷，那温泉溪水恰是她濯洗草木的天音河。不知此人来此做甚？
西王母、黄姖似是早已算准了他的线路，身影交叠，封住来路。银光怒爆，气浪迸飞，一齐朝他连番猛攻。
席中回禄、应龙、计蒙等曾经历过百年前蟠桃会的各族前辈心有戚戚，微觉感慨计蒙哂然道：“当时风头最健的便是赤松子了！孤身与天下雨师斗法，谈笑间击败五族英豪，便连堂堂青帝，也被他气得拂袖而走。”
拓拔野两人见他似无歹意，心下大宽，齐声道：“多谢前辈相救。”那人听若罔闻，冷冰冰一言不发，尽管御风抄掠飞冲。
拓拔野微微一震，又想：“是了，科大侠本来就无称霸天下的野心，甚么‘大荒五十年后第一人’的名号与他又有何益？这些年来，他为情所困，也不知受了多少痛苦，只怕早已怠倦不堪了。娘亲对他情深一往，更胜王母，此后他能阔别大荒纷争，与娘亲一起隐居东海，岂不清闲安闲？他如果驰念纤纤，我便将她带到东海相见便是。”一念及此，稍感豁然。
拓拔野大感不测，道：“这……”
顿了顿，又道：“如若不信，乌丝兰玛今曰能够对天发誓——倘若我对你和龙牙侯另有一丝恨意，倘若我当真以此威胁你们，粉碎西王母清誉，乌丝兰玛愿受五雷轰顶，百刑加身，永受冥火煎熬，万世不得超脱。”最后一句毒誓说得斩钉截铁，铿锵狠辣，令人不由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