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妩瑶遇鬼[第1页/共2页]

丰儿方下炕来要去，只听内里脚步响。谁知贾琏去迟了，那裘世安已经上朝去了，不遇而回，心中正没好气，出去就问丰儿道：“那些人还没起来呢么？”丰儿回说：“没有呢。”贾琏一起摔帘子出去，嘲笑道：“好，好，这会子还都不起来，放心打擂台打放手儿！”一叠声又要吃茶。丰儿忙倒了一碗茶来。本来那些丫头老婆见贾琏出了门又复睡了，不打谅这会子返来，原未曾预备。丰儿便把温过的拿了来。贾琏活力，举起碗来，哗啷一声摔了个粉碎。妩瑶惊醒，唬了一身盗汗，嗳哟一声，展开眼，只见贾琏气狠狠的坐在中间，丰儿弯着腰拾碗电影呢。

妩瑶道：“你如何就返来了？”问了一声，半日不承诺，只得又问一声。贾琏嚷道：“你不要我返来，叫我死在外头罢！”妩瑶唬了一大跳，内心便痛的发慌。RS

丰儿在房内清算换下的衣服。此时妩瑶尚未起来，丰儿因说道：“今儿夜里我听着奶奶没睡甚么觉，我这会子替奶奶捶着，好生打个盹儿罢。”妩瑶半日不言语。丰儿料着这意义是了，便爬上炕来坐在身边悄悄的捶着。才捶了几拳，那妩瑶刚有要睡之意，只听那边巧姐儿哭了，现在的巧姐不过六七岁年纪，又因娇养惯了，早晨稍有动静便夜啼不止。妩瑶又将眼展开，丰儿连向那边叫道：“李妈，你到底是如何着？姐儿哭了。你到底拍着她些。你也忒好睡了。”那边李妈从梦中惊醒，听得丰儿如此说，心中没好气，只得狠命拍了几下，口里嘟嘟哝哝的骂道：“真真的小短折鬼儿，放着尸不挺，半夜半夜嚎你母亲的丧！”一面说，一面咬牙便向那孩子身上拧了一把。那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妩瑶闻声，说“了不得！你听听，这没好声的哭，定是那黑心婆娘打妞妞了。”一面喝道：“丰儿，去把那黑心婆娘给我带过来，再把妞妞抱到我这来。”

此时贾琏已返来了，只是见他脸上神采更变，不似平常，待要问他，又知他平日脾气，不敢俄然相问，只得睡了。至次日五更，贾琏就起来要往总理内庭都检点寺人裘世安家来探听事件。因太早了，见桌上有昨日送来的抄报，便拿起来闲看。第一件是云南节度使王言一本，新获了一起私带神枪火药出边事，共有十八名流犯。头一名鲍音，口称系太师镇国公贾化家人。第二件姑苏刺史李孝一本，参劾纵放家奴，倚势欺侮军民，乃至因奸不遂杀死节妇一家性命三口事。凶犯姓时名福，自称系世袭三等职衔贾范家人。贾琏瞥见这两件，心中早又不安闲起来，待要看第三件，又恐迟了不能见裘世安的面，是以吃紧的穿了衣服，也等不得吃东西，刚好丰儿端上茶来，喝了两口，便出来骑马走了。

妩瑶刚举步走了不远，只觉身后咈咈哧哧，似有闻嗅之声，不觉头发森然竖了起来。由不得转头一看，只见黑油油一个东西在前面伸着鼻子闻她呢，那两只眼睛好似灯光普通。妩瑶吓的魂不附体，不觉失声的咳了一声。倒是一只大狗。那狗抽头回身，拖着一个扫帚尾巴，一气跑上大土山上方站住了，回身犹向妩瑶拱爪儿。妩瑶此时心跳神移，吃紧的向秋爽斋来。已将来至门口，方转过山子，只见劈面有一小我影儿一恍。妩瑶心中迷惑，内心想着必是那一房里的丫头，便问：“是谁？”问了两声，并没有人出来，已经吓得神魂飘零。恍恍忽忽的仿佛背后有人说道：“二*奶奶连我也不认得了！”妩瑶忙转头一看，只见此人花容月貌，衣履风骚，非常眼熟，只是想不起是那房那屋里的媳妇来。只听那人又说道：“二*奶奶现在过的可好？倒把妾身给忘了不是？”妩瑶传闻，低头深思，总想不起。那人嘲笑道：“二*奶奶当时如何待我的，现在就忘在九霄云外了。”妩瑶听了她这语气不善，细心打量一番，此时方想起来是尤二姐，便说道：“嗳呀，你是死了的人哪，如何跑到这里来了呢！”啐了一口，方转回身，脚下不防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如同梦醒普通，浑身汗如雨下，嘴里不由道：“二，二姐儿，你是他杀的，不是我害死的啊！”尤二姐奸笑着扑过来，花容月貌的五官也扭曲的变了形，“你好狠的心啊，活活逼死了我和我孩儿，我要让你偿命！”说着，便张着几寸长的红指甲向妩瑶猛扑过来。妩瑶吓的尖叫一声，坐在地上不住的今后退着，将腕上戴着的檀木佛珠猛的扔向尤二姐，尤二姐惨叫一声，消逝不见。见幽灵消逝，妩瑶才松下一口气，头上身上皆是盗汗，今后妩瑶病根深种，她自也晓得寿命不长，此是后话。

却说妩瑶回至房中，见贾琏尚未返来，便分拨那管办探春行装奁事的一干人。那天已有傍晚今后，因俄然想起探春来，要瞧瞧她去，便叫丰儿与两个丫头跟着，头里一个丫头打着灯笼。走出门来，见月光已上，晖映如水。妩瑶便命打灯笼的“归去罢。”因此走至跑堂窗下，闻声内里有人嘁嘁喳喳的，又似哭，又似笑，又似群情甚么的。妩瑶晓得不过是家下婆子们又不知搬甚么是非，心内大不受用，便命小红出来，装做偶然的模样细细探听着，用话套出原委来。小红承诺着去了。妩瑶只带着丰儿来至园门前，门尚未关，只虚虚的掩着。因而主仆二人方排闼出来，只见园中月色比着内里更觉明朗，满地下重重树影，杳无人声，甚是苦楚沉寂。刚欲往秋爽斋这条路来，只听唿的一声风过，吹的那树枝上落叶满园中唰喇喇的作响，枝梢上吱喽喽发哨，将那些寒鸦宿鸟都惊飞起来。妩瑶吃了酒，被风一吹，只觉身上发噤起来。那丰儿也把头一缩说：“好冷！”妩瑶也撑不住，便叫丰儿：“快归去把那件银鼠坎肩儿拿来，我在三女人那边等着。”丰儿巴不得一声，也要归去穿衣裳来，承诺了一声，转头就跑了。

丰儿传闻，忙下炕去抱巧姐儿。那李妈这才慌了神，她做巧姐的奶娘再有面子也只不过是个主子，身为主子还敢脱手打小主子，这罪恶可就大了。见丰儿过来忙赔笑道：“女人过来了？我哪敢打姐儿，是姐儿白日不知被甚么唬到了，早晨才夜啼不止的。”丰儿也不听她说，伸手将巧姐抱起来，先送到妩瑶那边。妩瑶不放心的解开巧姐的衣服，一一检察，公然在胳膊上发明了两块红紫，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妩瑶虽不是个好人，但对本身的骨肉是格外心疼，见这奴婢竟然敢对本身的孩子下黑手，那里肯饶了她，立马坐直身子喝道：“丰儿，你出去叫两个婆子出去，把那黑心的养汉老婆下死劲的打她几板子，这做主子的都爬到主子头上去了，当着我就敢磋磨我的姐儿，真拿我是个死人吗？”那李妈只吓的不住叩首，又不住的给丰儿使着眼色，丰儿只得劝道：“奶奶别活力，她那边敢挫磨姐儿，只怕是不隄防错碰了一下子也是有的。这会子打她几下子没要紧，明儿叫她们背后里嚼舌根，倒说半夜半夜打人。”妩瑶听了，半日不言语，长叹一声说道：“你瞧瞧，这会子不是我十旺八旺的呢！明儿我如果死了，剩下这小孽障，还不知如何样呢！”丰儿笑道：“奶奶这如何说！大五更的，何必来呢！”妩瑶嘲笑道：“你那里晓得，我是早已明白了。我也不久了。固然活了二十多岁，人家没见的也见了，没吃的也吃了，也算全了。统统世上有的也都有了。气也算赌尽了，强也算争足了，就是寿字儿上头缺一点儿，也罢了。”丰儿传闻，由不的滚下泪来，“奶奶说的是甚么话，大好的日子在背面呢！把身子保养好再生个哥儿，将来凤冠霞帔少不得奶奶的。”妩瑶苦笑着摇点头，她虽不是个顶聪明的，却也晓得女凭父贵，没了王子腾的庇佑，本身的性子又获咎了很多的人，早有人巴不得本身早死了。本身的身子又不争气，掉了一个哥儿后再也未曾怀上，现在贾琏又因尤二姐的事迁怒本身，能不碰本身便不碰本身，想说怀哥儿哪能够呢。一面叹着气，一面又让丰儿给她捶着，半日不言语，妩瑶又昏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