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阳谋[第1页/共2页]
大殿内鸦雀无声，元庆帝蹙着眉扫了世人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都说说。”
“景泰钱庄说到底就是块牌匾！老爷子还在的时候，那牌匾就值很多银子。现在老爷子没了，‘景泰钱庄’四个字能值多少钱？沈家上高低下统统人加起来，连老爷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钱庄交到他们手里，用不到三代，就能败光！那牌匾既然二叔想要，我就风雅点送给他，我们再重新立一块就是！至于能不能成，那就只能各凭本领了！”
吴胜也跟着舒了口气，看着周冉脸上轻巧的笑意，忍不住笑道：“上上个月我跟赵老哥去南边，倒听秦大人提了两句，说这折子递上去，必然能换些东西下来。我问他那折子究竟写了啥，他又不说了！”
吴胜渐渐吐了口气，将胸口处那股烧到喉咙口的火气勉强往下压了压，端着茶碗的手不自发地多用了一分力，瞄了眼一脸安静落拓的周冉，游移着咳道：“玉印给了二老爷，那景泰钱庄的银子，女人是筹算……不要了？”
几封折子都不算非常长。前头几百字，言辞诚心俭朴，都是说南边各府各县如何比往年好，春耕如何，百姓起居饮食如何窜改，街上商店如何热烈，这同几年前的确是天壤之别。南边能有如此窜改，全有赖于皇恩浩大、圣上庇佑，百信无一不感念圣上恩德，等等，洋洋洒洒又是一千余字。
殿内世人面面相觑，大家内心都有计算，谁也没敢冒然上前表态。
周冉莞尔一笑，接着吴胜的话打趣道：“他们都是在宦海同人周旋惯了的，这不说几百折子，几十道总写过。如果连写个折子要东西都写不好，那还不如去官归田来得便宜！要让秦大人几个跟您和赵叔比带兵，只怕那几位大人一个月都撑不过！”
赵勇蹙着眉点了点头，目光庞大地看向周冉，心头有震惊亦有欣喜感慨。女人这份心智策画跟将军的确是如出一辙。但女人又比将军更暖和，更晓得如何不动声色地占有要地。他跟着女人这些年，看着那么个小丫头一步步摸爬滚打走下来，从当年阿谁瘦肥大小躲在他怀里哭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女人。
“吴叔也胡涂了？”周冉从藤椅上坐起来，朝吴胜悄悄扬了扬眉，眼角隐着些滑头，端倪如画，似水墨晕开，泛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慧黠，“那玉印是死的，人但是活的！二叔拿了玉印，就必然能吞下景泰钱庄？老爷子说过，沈家那几位做买卖虽说有些笨拙，可争权夺利的事儿却京都儿清。让二叔去跟他们掰扯，倒省了我们脱手！再说了――”
“不是他不说，是确切没甚么好说的。”周冉眼角轻扬，呷了口茶，一边点头一边笑道，“那折子里大多都是歌功颂德的话！也没几句要紧的！能不能换下东西来还两说呢！这得看秦仲南的折子写得如何。”
前次秦跃去沈家，就是说要退股，要么沈家买下，要么就卖给别家。沈家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却不想景泰钱庄易主。沈老爷子的几个儿子又忙着分炊产，顾不上这头，才勉强应了一百万两，算作安抚民气的银子。
那上千万两银子女人竟然就这么送出去了？这玉印送出去简朴，拿返来可就不轻易了！
吴胜同赵勇换了个眼色，笑着叹了口气，点头感慨道：“我跟赵老哥都是粗人，说到朝堂的事儿都是两眼一抓瞎，也只能听女人调派。这要如何上折子，如何变着法儿地要东西，还真得靠南边那几位大人！”
想着，吴胜一阵心惊肉跳，随后胸口处又不成按捺地漫起一层愤怒来。
周冉顿了顿，眸子里掠过一丝潋滟笑意，手指悄悄闲逛着茶杯。水雾环绕中，茶香早已四散开来，周冉微眯着眼睛，悄悄吸了口气，沉醉般沉浸了半晌，方渐渐呷了口茶，抬眼看向吴胜跟赵勇，眸子里的亮光溢出来，让人恍然失神。
一席话说得吴胜跟赵勇都笑了起来，连一旁服侍的紫叶也掩嘴轻笑，瞅着空忙又上去替三人续了茶。
礼部尚书秦怀德游移了半晌，率先站出来，躬身道：“镇北将军周广廷乃当朝重臣，为其修建古刹，本就是冲犯天威，实乃欺君罔上的极刑！但碍于周将军去世已久，又于国有功，圣上仁慈，恩准百信为其修建古刹，这已是万般宽大了。现在将军庙被毁，实乃天意。臣觉得，将军庙不但不能扩建，也不成再补葺旧庙了！”
“另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是沈家那边传过来的动静。”赵勇接着吴胜的话蹙眉嘲笑道。“二老爷身边的卫管事卫言上个月就到了南边。同沈家的人多有打仗。”
周冉嗯了一声，手里捧着茶杯，指腹悄悄摩挲着细致的白瓷杯底，目光落在轻漾着的浅绿色茶汤上，无声无息地弯了弯唇角。既然她那位二叔想要景泰钱庄，她倒想看看他能不能一口吞下去！
成大事者，不能不懂诡计，但不成多用。很多时候。阳谋常常比诡计更有效。这一次，她设局，至于入不入，那是周广南的事儿。最后周家能不能吞下景泰钱庄，那也是凭各自的本领。
随后又有几位大人站出来附议。朝中十几位胡子斑白的老臣倒是一个也没动。
吴胜闻言，同赵勇对视一眼，随后哈哈哈地笑出了声，一时候又是感慨又是佩服。
又默了半晌，吏部侍郎王辰寿才上前一步，沉声道：“老臣不敢苟同。臣觉得百姓所请，实乃民气所向。周将军当年军功赫赫，于国有功，在南地百姓中不免还存有几分威名。朝廷可因势导之，不成过分逆之。修将军庙一事虽有违祖制，但因皇恩浩大，圣上仁慈，已默许此事。现在却不准人补葺旧庙，此乃出尔反尔之举，易失民气！故，臣觉得，将军庙虽不该扩建，但应准予百姓补葺旧庙，以示皇恩。”(未完待续。。)RT
吴胜倒吸了口冷气，手上的茶碗一个不稳，闲逛两下差点翻了过来。发觉到手上一湿，吴胜回过神来，赶快端稳了杯子，下认识地咽了口口水，一时惊得连连吸气。
当年将军手底下的那些人，立了功的，朝廷给几句嘉奖，一人发几两银子就打发了。那些受了重伤从疆场上退下来的，直接被发配到了黔南，一人分了几亩荒地。新帝即位后，朝廷对他们一向视而不见。周家二老爷呢？他踩着本身大哥的功劳站到了镇南将军的位置，对跟着将军出世入死的旧部却不屑于顾。他周广南心安理得地占了功劳，却从没想过要担责！这些年若不是女人，黔南一带哪儿能有现在这般充足安稳的日子？
猛地闻声吴胜这么一问，周冉内心有事儿，倒吃了一惊，一口茶水含在口里，差点呛了下去，端着茶杯的手在唇边停了停，不动声色地咽了茶水，随后才含混地笑道：“我又不是妙算子，哪儿能推测这么多？只不过沈家是个狼窝，我想着能掏点银子就先掏点出来罢了！”
吴胜也恍然地点了点头，悄悄吸了口气，内心勉强顺畅了些，神采却又俄然古怪起来，“女人先前让我跟赵老哥去南边……是早预感到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