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家谨之[第1页/共2页]
第二日一早,山阴携着带返来的几样珍宝和一坛“雪压江南”前去族伯山该的居处存候。山该是位仁厚的父老。因着山阴这几年出门已是常事,他按例叮咛了几句便了了。倒是伯母张氏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不知小郎售价多少?”
阮五郎持樽,抬头一口饮尽。
言辞切切,情义绵绵。
不过半晌,已有婢女翩翩入内,谙练地将几方榻几上的食品酒水一应摆好。山阴择一跪坐,拿起斟好的酒樽,微饮了一口。香中带甜的江米酒一入腹,便觉口中生津。
“此酒酿之不易,一百金一坛,不二价。”
“这……不然,你我私奔吧!”
最后一道心机防地被冲破,山亭泪流满面地点点头,扑入了三郎的度量。
自古女子聘为妻奔为妾,妾室的职位与下人无异,如果不经家属答应,走出了这一步,只怕家属会翻脸,决然与本身断绝干系了。她一个弱质女流,身无所长,落空了家属的庇护,实在不敢设想今后会如何。
“好嘞!”酒楼中长年出入的都是贵介公子,面前这位白衣胜雪,风韵卓然的小郎,光看容止便知不凡,已练就一身火眼金睛识人术的小二躬身猫腰,很快找好了一间雅室。
“既已坐下对酌,何必管是何人之物?尽管痛饮便是。”山阴轻笑一声,兀自倒了一杯酒。
她的檀郎说,情愿为她毕生不娶!
下完号令,山阴叫来保护,让驭夫驾着马车往洛阳城中驶去。分开洛阳城近一年,街道繁华更胜往昔。两侧店铺林立,人头攒动。商者的叫卖声,呼喊声,牛车、马车的“的的”声不断于耳。
世称王谨之人如其书,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面前此人风韵秀逸,仪态万方。一入坐便如华茂春松,芝兰玉树,满室生辉。
山家别院是山阴置于洛阳的“酿酒厂”。凡是别院中出售的酒水,无不颠末山阴改革。如时下风行的江米酒,竹叶青,黄酒等在原工艺上略加改进,所出酒水大大胜于原味。这些酒水售往洛阳各处酒楼,几经脱销。然各大酒楼中,又以阮五的“醉生梦死”所需量最大,常常供不该求。故阮五有此一说。
昨夜还搂着她家姐姐一口一个卓文君地喊,本日俄然冒出来一桩婚事。这裴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如此棍骗女子的豪情,当真无耻。
“哦?”山阴嘲笑一声,“都已订了亲?持续盯着他,看看他这几日有甚么动静。”
早有知心的婢女细心地将肉食切好放在两人面前。
回到院落不久,几个族姐接踵前来看望。山亭年纪最长,其次是山青、山晨、山微。几人中,山青最是姣美,神采也最倨傲,心中设法不必言说,脸上已写了个清楚。似是极不屑山阴的这副男人打扮,她随便说了两句便带着婢女归去了。山亭知礼懂事,山晨、山微春秋相称,虽已及笄,稚气未脱,一副极娇憨的模样。家属中,她们都是嫡女,身份职位相称,因此提及话来便没有甚么顾及。几小我嘻嘻哈哈提及昨夜家宴,山晨、山微咋咋呼呼,大风雅方地批评数位郎君的风仪,未见羞赧之色,只要山亭,两朵红云飞上双颊,耳背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山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几女随便聊了几句,一个上午便畴昔了。
谨之?莫不是王家谨之?
酒液一入口中,阮五便是神情一凛,他闭目咂嘴,任由酒气透过鼻腔逶迤而出。
“郎君台端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人未到,音先至,来人推开房门,一张方脸喜上眉梢。一袭棕色宽袍,三十开外,身形短小,朝着山阴先是哈哈大笑,继而在另一面榻几上跪坐。
“风华绝代!真是风华绝代!”很久,阮五才从喉中收回一声低叹,他怔怔地望着空杯,“没想到世上另有如此香醇之酒!”
这番以酒浇愁之说,令得谨之不由端方神采,抬眸向山阴望去。本来,他不过被这酒香所惑,随便出去讨杯酒喝。但面前少年一本端庄地对他说出酒酣心自开之论,令他大为畅怀,心中顿生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此话有理。有此美酒,纵愁肠百结一回又何妨?请!”
他握着她的手如此用力,那微弱的脉博正一声一声直击她的心房,他的眼神如此等候,仿佛为了与她的相遇,与她的偕手,他已等候等待了上千年。这般和顺多情,这般体贴渴求,这般轻言细语的他,令得她意动了。
“如此美酒,怎的之前从未见过?”一杯入腹,谨之骇怪不已,“这酒是何人之物?”
谨之也不客气,袍服一扬,大步走入。
她的檀郎说,他会永久护着她!
“是。”
“请。”山阴也不客气,当即满饮一杯。
“其名雪压江南。”山阴边倒边讲解,“酒液无色透明,入口芳香,气味久而不散。即使空杯亦能留香,请五郎先行咀嚼。”
将目光移到对座的山阴身上,他突地放下酒樽,来到山阴面前慎重一礼,“小郎酿出此酒,实是我酒林中人之幸!阮某虽爱财,然痴迷酒道。本日得饮如此佳酿,幸乃至哉。请受某一礼!”
山阴面色一喜:“五郎精于商贾之道,必不会有错。如此,先谢过了!”
月上中天。一辆辆马车从山府鱼贯而出。
两人相视大笑。
自古女子皆痴情。何如情之一字误人深。山阴微不成闻地点头感喟,当局者迷啊。
“不敢。一年未见,五郎风采还是。”
山阴朝着保护一点头,保护将置于小坛中的酒水呈上前来。酒坛青黑,尚未开启,阮五倒是心中一动。
“甚么妾不妾的?”黑暗中,那粗嘎的声音也急了,“你我情比金坚,有我护着你,还怕甚么?大不了,我毕生不娶妻便是!”
族姐们前脚刚走,保护来报:“郎君,昨夜我等一起跟踪,发明这穿深蓝袍服,声线粗嘎的郎君乃是裴家三郎。其母是一侍妾,循分守己,很有仪容,现在已为三郎定下婚事。传闻是王家阿式。”
这话落地铿锵,满含密意。一时候,山亭呆了呆,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三郎。
“哈哈!”阮五大笑,“小郎不必言谢,只需将山家别院酿造的酒水优先售于我家酒楼便可。”
山阴未几言,只细心揭去了酒坛上方的泥封塑布。顿时,整间雅室异香扑鼻。阮五直觉胸腔一阵冲动,又惊又喜道:“这是甚么酒?如此醇香?”
他竟然说,有了这美酒相伴,即便愁也愁得值了。
“今晨喜鹊在枝头啁啾,我道为何,见了小郎,方知启事。一别经年,故交相逢,请饮此杯!”
接下来,便是那三郎细心地交代本身的安排与策应。
山阴从速起家,开门相迎:“既是所好不异,岂有拒之之理?请!”
如此姿容,十有八九是王家谨之。若冒然扣问肯定,反显高耸,落了俗套了。
又饮了几杯,说了会儿话,这时,忽听门外一人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多少?比方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故解忧,唯有杜康……鄙人谨之,闻得其间酒香醉人,不知可否讨一杯酒喝?”声音明朗,如风拂古木,雨击沙石,动听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