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诱他[第1页/共1页]
待身上、鞋上雨水抖落洁净,雪存抱着卷轴,和灵鹭双双走进画坊。而此时,玉生烟也买伞返来,一起小跑回到廊下:
崔秩仓促收回视野,双脚不动声色挪离几寸。
雪存笑了笑:“别心急。”
这么大的雨,竟另有人冒雨外出。
眼下,他的伞“平空”消逝了。
动静被当作饭后闲谈传进御史台。
崔秩方微侧过身时,雪衣女郎已抱着两卷完整打湿的卷轴躲进廊下,就站在间隔他方寸之间的处所。
入迷入化,遒媚超脱,他几乎就误觉得是王羲之真迹在面前。
“郎君,您的伞呢——”
雪存一进屋中,提早等待在内的云狐便为她披上外套,挡住她本日这身行头。
云狐远眺消逝在雨中的绯色身影,压声问道:“小娘子,如何了?”
她踉跄着朝后退两步。
不过是平常女郎都会穿的齐胸襦裙,雪存却极少这么穿。
“见、见过崔中丞。”雪存抱紧卷轴,身子微颤,抬头,向崔秩屈膝施礼,“我方才未发觉中丞在此避雨,如有失礼之处,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长安城上空乌云如墨,大雨如注,氤氲叆叇,疾风阵阵,六合山川浑然一色,贩子上少见行人,百川画坊也不似常日热烈。
不过是萍水相逢,仓促而过。
“如何了?”雪存安抚灵鹭,“没事的,起码这两卷不是真迹。”
那句惊诧的女声如娇莺委宛,有三分耳熟。
成心机了。
她身上的檀香气也幽幽包裹着他。
崔秩只是点头,目光不为所动:“嗯。”
“呀——”
崔翰:“嗯,本日起,你便是我崔翰平生第一个弟子,亦是独一一个。每月画坊放出洛神赋图真迹日,你也定时过来吧。”
玉生烟两手空空,一头扎进铺天盖地的雨柱中。
此中一缕,从她耳后松松垮垮落下,一起贴着白藕似的细颈伸展朝下,直至堆在襦裙里衣上沿,弯弯绕绕,蛇一样的发尖,钻进那抹不成直视的丰盈乌黑当中。
百川画坊正门外设有一短廊,专供避雨遮阳,一个清秀侍从盯着廊下空空如也的墙角,不由叫苦连天,此人乃崔秩的亲信侍从玉生烟。
画坊端方,凡雨雪天,一概不得带伞入内,故崔秩的伞置于门外,只等回家时再取用。
这话的确非他愿意之辞。
食不言寝不语,崔秩出身大族,自小就养成这诸种风俗,天大的事压下来也峻厉推行。
崔秩微微扬起下巴,望着摧城风雨,神采淡淡:“既没了,再去买一把。”
崔秩如何不知崔翰收高雪存为弟子的动静。
雪存欣喜不已:“真的吗?崔公,您真的愿收我?”
待由庄梦接引带着她上了楼,崔翰见她当真冒雨赴约,面上终暴露抹赞美之意:“外头这么大的雨还来,倒是个守时取信的后生。”
雪存把卷轴放在桌案上,直言:“崔公,我虽未误时,可这两副卷轴不慎落进泥潭,不能看了。”
雪存得了她眼神表示,想起本身身边仿佛站了个男人,别过脸时,蓦地惊觉身边这男人竟身着官服。
一只玄色皂靴缓缓迈过门槛,随后负手站于门侧,恰是崔秩。
几天后,崔翰例外收弟子的动静传遍长安,乃至他第一次收徒还是个女弟子,长安上至权贵下至文人百姓无一不震惊。
“郎君,能够解缆了。”
“小娘子,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啊。”
……
东市街上空空荡荡,目睹雨越下越大,空中雨水会聚如溪。氛围中除却雨雾特有的清爽,忽有一抹淡淡的檀香靠近,透着凉悠悠的清冷。
说罢,她才重视到站在雪存身侧的崔秩,吓得瞪大眼,仓猝扯着雪存的衣袖闲逛,悄声提示:“小娘子……”
新伞只得由他这个侍从跑腿去买。
本日十五,凡在长安的官员不管官阶大小,皆要进宫参与常朝。朝会结束,崔秩还要冒雨赶往御史台当值,直至过午下值,连一身绯色官服也没来得及换下,便仓促前来画坊。
崔秩尤记得那日大雨,虽是与高雪存擦身而过,却在二人有打仗的短短一瞬,看清了她带去画坊的卷轴。
普天之下敢这么打趣崔秩者,除贤人外,便只剩他的顶头下属御史大夫。
她那声轻叫,必是因有人碰撞,令她的卷轴落地沾了泥汤而至,其上大片笔迹以化成墨团。
崔秩不为所动,站定如山。直至那股檀香愈发地近了,耳畔除雨声外,另有一阵喧哗:
去见崔翰,可不能如此轻浮。
雪存正心疼地展开此中一卷,见其上笔迹班驳,眉头也蹙得不幸。
玉生烟小声嘟囔:“甚么人这么缺德,这都是您在画坊丢的第五把伞了……”
灵鹭又挤眉弄眼。
绝非他决计去看的,只是他高她一头,他目光便是有半点变动,都能一窥她无边秋色。
伞丢了,郎君的马车却还栓在东市马厩内,路程不近,总不能冒雨跑畴昔。
雨季到了。
腔调轻缓平平,并无任何非常。
廊下只余崔秩一人。
不过这女郎——
刚到中午,御史台大小官吏皆在偏厅享用公厨供应的午膳。
一个怯生生的怯懦女郎,竟能写出如许的好字。
他总算想起为何眼熟了。
但见她肤白赛雪,的确刺目标白,目光杳然无措,俏生生的巴掌小脸蒙了层薄薄水光,乌发也略混乱。
灵鹭愁眉苦脸:“这可如何是好,昨日承诺了崔公,要把这两卷卷轴交给他过目。”
离崔秩极近,且是直视他,雪存才发明他这张面庞竟比远观还要精美百倍。
崔翰点头:“不必看了,你既有诚恳,且有真迹,老夫便例外收你为弟子罢。至于真迹,你挑个晴和的日子带来。”
直到用完饭食,他接过玉生烟递来的温水漱口,又口嚼丁香,才不疾不徐答道:“也许那位女郎,有诸位想不到的过人之处。”
即使如此,也充足他看清一句"或取诸度量,悟言一室以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以外"。
“五郎,以你的资质与一手画功都未入得了崔翰的眼,没想到现在竟是叫一小小女郎捷足先登。”
绯色圆领官服衬得他面如温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极长两道细挑入鬓的眉,一双汀滢桃花眼,细看下乃至有几分阴柔,却不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