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第二百九十四章[第1页/共2页]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生与死, 少与多,重与轻。苏昕一人的死, 于他陈太初, 重于这五万人么?对于这宇宙六合, 一人的性命, 万人的性命, 万物的性命, 又有甚么存亡多少轻重之分?江河之水仍然会聚入他脚下的这片汪洋大海, 太阳还是升起落下,玉轮一样圆了又缺,星子仍然高悬。
赵栩俄然开口道:“我树敌极多,太皇太后、赵棣、阮玉郎、梁氏和完颜氏,大家都欲置我于死地。陈十二替我前去黄龙府,途中多番遇刺,受伤后恐怕已被发明不是真身。”
不远处传来如瀑布坠落之声般轰然的马蹄声。高似悚然转头。
此生不成近。
九娘神采稳定,躬身应道:“尚无殿下的来信。”搁在小腹一侧的双拳却不由自主地从虚握变成了实握。
向太后舒了一口气:“只是辛苦太初了,胶澳方才打完仗,又要去海州打高丽。魏娘子又少不得要担惊受怕了。”
赵梣脸一红,他年纪尚幼,并未顾及这些,从速点头道:“恰是恰是。这两个字就留到陈太初加冠的时候用一用。我再好好想上几个表字送给他。”
壶口瀑布,下去十里是更加险恶的孟门。自北向南便入同州,自西向东则入晋地。
“迎敌!”高似大喝。来的竟然不是刺客而是军士,他们手上皆举弓引箭,较着是敌非友。但是在这永兴军路和河东路交界之处,那里来的上千人的马队,还不被处所州县发觉?
“殿下——!?”
陈太初身披战甲,只取下了头盔,正抬头望着夜空, 身材中每一处都沉淀下来,归于真正的安静,感受着血战以后的这片天与海。丧生于海里的女真水兵, 恐怕不下于五万人,受俘的人数方才报上来的只三千不足。
“若我在此遭袭,高似,你记得带着他们突围去汴京,不要再去西京了。”赵栩的声音穿透庞大水声,落入高似耳中。
高似瞳孔收缩,手上青筋凸起,即便阮玉郎亲身来,也毫不成能伤到他。
角弓其觩, 束矢其搜。戎车孔博,徒御无斁。
观音院门口那张从车帘后暴露的一张笑容,在晨风中好像朝露,仿佛已变整天上星子。
赵栩却转头看向那奔腾不息的黄河水,河水吼怒撞石,巨响霹雷不断。
凝睇着天上垂垂色淡的圆月,陈太初的认识毫无目标,跟着风跟着水跟着云在这片海疆回旋,方才接管了五万生灵献祭的大海深处,不再有先前他感遭到的旋涡和庞大的压力,海底的沙岸连绵起伏着,有七彩缤纷的花树在水中摇摆着。他亦感受不到任何死去的灵魂,那很多落入海中之人无影无踪,既无尸首,亦无灵魂,不分赵金。
张子厚一接到陈太初的飞奴传书,就立即和谢相商讨后,命都进奏院派了近百人策马游都城,大声宣唱黄岛大捷,特别将毁灭女真六万人反复多遍。为的是鼓励军心稳定民气,更有唱给不知藏在那边的阮玉郎听。汴都城的外城、内城、皇城此时到处喜气洋洋。
一队近两千人的军队身穿玄色盔甲,正朝他们奔驰而来。
《元和郡县志》记录:河中有山,凿中如槽,束流悬注七十余尺。石槽长一千步,阔三十步。夏季黄河水量充分,这号称十里龙漕的壶口瀑布正水流交衡,素气云浮。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描述此处:其水尚崩浪万寻,悬流千丈,浑洪最怒,鼓山若腾,濬波颓垒。
吹了一夜的东南风邻近拂晓,已缓缓转弱,和顺缠绵地抚弄着少年郎的长发和朱红的发带,依依不舍。
“太初表哥看起来最暖和可亲,实在是最难靠近的。”阿妧曾经含着梅子笑嘻嘻地说。她本身又何尝不是?
七月十六,汴京二府便收到胶州湾大捷的喜信,刚自南郊安然返回宫中的幼帝赵梣闻讯,欢畅之余亲身提笔赐表字“开阳”赠与陈太初,大声赞美他乃武曲星转世。
今后《赵史》记录,胶州湾上六百艘金国巨舰整整燃烧了四天四夜才停歇于大海当中。《赵史-传记》中,陈太初十八岁从凤州始出征疆场,千里奔袭兴庆府和秦凤路之间,救援兄长陈元初,领兵光复秦州,击退西夏梁氏雄师,继而北上中京帮助燕王赵栩四国和谈,再转战京东路以万人海军灭金国六万雄师。军功彪炳,成为大赵新一代战神。朝廷高低表里再无外戚掌兵权之类的相干辩论。
——《诗经-鲁颂—泮水》
“陈太初——!”苏昕的喊声带着倔强,随风飘零而来。
中元夜一过,明月仍然高挂,天狗不见踪迹,大地非常安静。阮玉郎也毫无动静。京中宫中各处防备了一整夜,早间才规复如常。皇榜宣示天下,百姓为这吉祥之兆兴高采烈,又因女真高丽西夏来犯而义愤填膺群情激昂。兵部一早设营帐募义勇,主动应征者无数。一个时候前便有两万义勇在册,据开封府衙的官吏来报,各县另有近万百姓要来保护京师。
向太后想了想:“你说得也有事理。阿妧,本日前头可有六郎的信来?”
魏氏起家施礼道:“谢娘娘体贴。阿魏自嫁给汉臣,便学着健忘惊骇二字。不然不晓得该如何过日子。”
赵栩冷然的声音在高似身后响起:“引他们上来,我坠入瀑布后,你们速速撤离,奔赴都城。”
但是赵栩你在那里?为何音信全无?
大赵绚丽江山,终他此生,也没法一一踏足,怎容外族鞑虏觊觎踩踏?
高似靠近了他两步,没有开口。
高似蓦地一震。莫非赵栩思疑西京有变,还是赵栩另有战略。
种家军众将士以寡敌众,却毫无惧色,纷繁上马抱弓入怀,居高临下筹办迎敌。方绍朴和成墨手足冰冷,这一起来燕王殿下算无遗策,莫非他在这里闲坐了半个时候就是为了等大敌临头?
胶州湾的大火尚在无止地步燃烧着,暗淡的天空只要这一片被染成了赤红。胶澳一带的渔民们手持鱼叉, 驾着渔船在海面上帮手搜捕漏网的女真水兵。有老渔民看着船尾水中鱼网兜住的两个半死不活的敌兵,拿长篙痛痛快快地敲在他们头顶:“没淹死算你们交运!”
成墨将手中伞放低了一些。殿下的道服后背湿透,阴干比晒干好,最好能换一件衣衫。九娘子但是交代过好几次,由着殿下的性子行事,细枝末节却要替他办理安妥。
赵栩盘膝坐于瀑布不远处的大石上,看面前巨石临危,若坠复倚,河水奔腾,吼怒囊括,日光下水汽环绕泛出七彩瑰丽之色,实乃平生所见最为震惊之风景。
赵栩侧头看着高似一笑:“现在元初西征夏州,太初远赴胶东,叔夜在京师,我腿伤还未复原,虽有种家军这四百多人,但都只能用于疆场,若碰到阮小五那种级别的刺客,便只要你和这十多个亲卫能战了。”
穆辛夷的大眼眯成了新月,在空中俯瞰着他。陈太初看着她温和的笑容,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魏氏微微蹙眉,心中不太乐意替太初接恩旨。武曲星又称寡宿星,六亲无缘。当年先帝给陈青赐了表字“汉臣”,也特地避开了武曲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