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含耻辱情烈死金钏[第1页/共3页]
宝钗因此问道:“云丫头在你们家做甚么呢?”袭人笑道:“才说了一会子闲话。你瞧,我前儿粘的那双鞋,明儿叫他做去。”宝钗闻声这话,便两边转头,看无人来往,便笑道:“你这么个明白人,如何一时半刻的就不会谅解情面。我迩来看着云丫头神情,再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那云丫头在家里竟一点儿作不得主。他们家嫌用度大,竟不消那些针线上的人,差未几的东西多是他们娘儿们脱手。为甚么这几次他来了,他和我说话儿,见没人在跟前,他就说家里累的很。我再问他两句家常过日子的话,他就连眼圈儿都红了,口里含含混糊待说不说的。想其形景来,天然从小儿没爹娘的苦。我看着他,也不觉的伤起心来。”
王夫人点头哭道:“你可晓得一桩奇事?金钏儿俄然投井死了!”宝钗见说,道:“如何好好的投井?这也奇了。”王夫人道:“原是前儿他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活力,打了他几下,撵了他下去。我只说气他两天,还叫他上来,谁知他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恶。”宝钗叹道:“姨娘是慈悲人,当然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负气投井。多数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天然要到各处去顽顽逛逛,岂有如许大气的理!即使有如许大气,也不过是个胡涂人,也不为可惜。”王夫人点头叹道:“这话固然如此说,到底我心不安。”宝钗叹道:“姨娘也不必念念于兹,非常过不去,不过量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主仆之情了。”
却说宝钗来至王夫人处,只见鸦雀无闻,独占王夫人在里间房内坐着垂泪。宝钗便不好提这事,只得一旁坐了。王夫人便问:“你从那边来?”宝钗道:“从园里来。”王夫人道:“你从园里来,可见你宝兄弟?”宝钗道:“才倒瞥见了,他穿了衣服出去了,不知那边去。”
宝玉站着,尽管建议呆来,本来方才出来仓猝,未曾带得扇子,袭人怕他热,忙拿了扇子赶来送与他,忽昂首见了林黛玉和他站着。一时黛玉走了,他还站着不动,因此赶上来讲道:“你也不带了扇子去,亏我瞥见,赶了送来。”宝玉出了神,见袭人和他说话,并未看出是何人来,便一把拉住,说道:“好mm,我的这苦衷,向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奉告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袭人听了这话,吓得魄销魂散,只叫“神天菩萨,坑死我了!”便推他道:“这是那边的话!敢是中了邪?还不快去?”宝玉一时醒过来,方知是袭人送扇子来,羞的满面紫涨,夺了扇子,便忙忙的抽身跑了。
史湘云嘲笑道:“前儿我闻声把我做的扇套子拿着和人家比,负气又铰了。我早就闻声了,你还瞒我。这会子又叫我做,我成了你们的主子了。”宝玉忙笑道:“前儿的那事,本不知是你做的。”袭人也笑道:“他本不知是你做的,是我哄他的话,说是新近外头有个会做活的女孩子,说扎的出奇的花,我叫他拿了一个扇套子尝尝看好不好。他就信了,拿出去给这个瞧给阿谁看的。不知如何又触怒了林女人,铰了两段。返来他还叫赶着做去,我才说了是你作的,他悔怨的甚么似的。”史湘云道:“更加奇了,林女人他也犯不上活力,他既会剪,就叫他做。”袭人道:“他可不作呢。饶这么着,老太太还怕他繁忙着了。大夫又说好生静养才好,谁还烦他做?旧年好一年的工夫,做了个香袋儿,本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
林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本身肺腑中取出来的还觉诚心,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的望着他。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从那一句上提及,却也怔怔的望着黛玉。两小我怔了半天,林黛玉只咳了一声,两眼不觉滚下泪来,回身便要走。宝玉忙上前拉住,说道:“好mm,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林黛玉一面拭泪,一面将手推开,说道:“有甚么可说的,你的话我早晓得了!”口里说着,却头也不回竟去了。
正说着,有人来回说:“昌隆街的大爷来了,老爷叫二爷出去会。”宝玉听了,便知是贾雨村来了,心中好不安闲。袭人忙去拿衣服。宝玉一面蹬着靴子, 一面抱怨道:“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回回定要见我。”史湘云一边摇着扇子,笑道:“天然你能会宾接客,老爷才叫你出去呢。”宝玉道:“那边是老爷,都是他本身要请我去见的。”湘云笑道:“主雅客来勤,天然你有些警他的好处,他才只要会你。”宝玉道:“罢,罢,我也不敢称雅,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并不肯同这些人来往。”
袭人斟了茶来与史湘云吃,一面笑道:“大女人,闻声前儿你大喜了。”史湘云红了脸,吃茶不答。袭人道:“这会子又害臊了,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在西边暖阁住着,早晨你同我说的话儿?那会子不害臊。这会子如何又害臊了?”史湘云笑道:“你还说呢。那会子我们那么好,厥后我们太太没了,我家去住了一程子,如何就把你派了跟二哥哥,我来了,你就不像先待我了。”袭人笑道:“你还说呢,先姐姐长姐姐短哄着我替你梳头洗脸,作这个弄阿谁,现在大了,就拿出蜜斯的款来。你既拿蜜斯的款, 我怎敢靠近呢?”史湘云道:“阿弥陀佛,冤枉冤哉!我要如许,就立即死了。你瞧瞧,这么大热天,我来了,必然赶来先瞧瞧你。不信你问问缕儿,我在家不时候刻那一回不念你几声。”话未了,忙的袭人和宝玉都劝道:“顽话你又当真了,还是这么性急。”史湘云道:“你不说你的话噎人,倒说人道急。”一面说,一面翻开手帕子,将戒指递与袭人。
一时宝钗取了衣服返来,只见宝玉在王夫人中间坐着垂泪。王夫人正才说他,因宝钗来了,却掩了口不说了。宝钗见此风景,察言观色,早知觉了八分,因而将衣服交割明白。王夫人将他母亲叫来拿了去。再看下回便知。
一句话未了,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说道:“这是那边提及!金钏儿女人好好的投井死了!”袭人唬了一跳,忙问:“阿谁金钏儿?”那老婆子道:“那边另有两个金钏儿呢?就是太太屋里的。前儿不知为甚么撵他出去,在家里哭天哭地的,也都不睬会他,谁知找他不见了。刚才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他。他们家里还尽管乱着要救活,那边顶用了!”宝钗道:“这也奇了。”袭人传闻,点头赞叹,想平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宝钗闻声这话,忙向王夫人处来道安抚。这里袭人归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