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文学网 - 都市娱乐 - 红楼梦 - 第90章 俏平儿情掩虾须镯勇晴雯病补雀金裘(2)

第90章 俏平儿情掩虾须镯勇晴雯病补雀金裘(2)[第1页/共2页]

晴雯道:“不消你蝎蝎螫螫的,我自晓得。”一面说,一面坐起来,挽了一挽头发,披了衣裳,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若不做,又怕宝玉焦急,少不得恨命咬牙捱着。便命麝月只帮着拈线。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这虽不很像,若补上,也不很显。”宝玉道:“这就很好,那边又找俄罗斯国的裁缝去。”

晴雯方才又闪了风,着了气,反觉更不好了,翻滚至掌灯,刚温馨了些。只见宝玉返来,进门就嗐声顿脚。麝月忙问原故,宝玉道:“今儿老太太喜喜好欢的给了这个褂子,谁知不防后襟子上烧了一块,幸而天晚了,老太太、太太都不睬论。”一面说,一面脱下来。麝月瞧时,果见有指顶大的烧眼,说:“这必然是手炉里的火迸上了。这不值甚么,赶着叫人悄悄的拿出去,叫个无能织补匠人织上就是了。”说着便用承担包了,交与一个妈妈送出去。说:“赶天亮就有才好,千万别给老太太、太太晓得。”

那媳妇听了,无言可对,亦不敢久立,负气带了坠儿就走。宋妈妈忙道:“怪道你这嫂子不知端方,你女儿在这屋里一场,临去时,也给女人们磕个头。没有别的谢礼,便有谢礼,他们也不稀少,不过磕个头,尽了心。如何说走就走?”坠儿听了,只得翻身出去,给他两个磕了两个头,又找秋纹等。他们也不睬他。那媳妇嗐声感喟,口不敢言,抱恨而去。

一时只听自鸣钟已敲了四下,方才补完,又用小牙刷渐渐的剔出绒毛来。麝月道:“这就很好,若不留意,再看不出的。”宝玉忙要了瞧瞧,说道:“真真一样了。”晴雯已嗽了几阵,好轻易补完了,说了一声:“补虽补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嗳哟了一声,便身不由主倒下。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化。

晴雯先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后背,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的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边界之法,先界出地子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打量打量,无法头晕眼黑,气喘神虚,补不上三五针,伏在枕上歇一会。

宝玉因让诸姊妹先行,本身掉队。黛玉便又叫住他问道:“袭人到底多迟早返来。”宝玉道:“天然等送了殡才来呢。”黛玉另有话说,又未曾出口,出了一回神,便说道:“你去罢。”宝玉也觉内心有很多话,只是口里不知要说甚么,想了一想,也笑道:“明日再说罢。”一面下了阶矶,低头正欲迈步,复又忙回身问道:“现在的夜更加长了,你一夜咳嗽几遍?醒几次?”黛玉道:“昨儿夜里好了,只嗽了两遍,却只睡了四更一个更次,就再不能睡了。”宝玉又笑道:“恰是有句要紧的话,这会子才想起来。”一面说,一面便挨过身来,悄悄道:“我想宝姐姐送你的燕窝……”一语未了,只见赵姨娘走了出去瞧黛玉,问:“女人这两天好?”黛玉便知他是从探春处来,从门前过,顺道的情面。黛玉忙陪笑让坐,说:“可贵姨娘想着,怪冷的,切身走来。”又忙命倒茶,一面又使眼色与宝玉。宝玉会心,便走了出来。

这里晴雯吃了药,仍不见病退,急的漫骂大夫,说:“只会哄人的钱,一剂好药也不给人吃。”麝月笑劝他道:“你太性急了,鄙谚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不是老君的灵药,那有如许灵药!你只静养几天,天然好了。你越急越动手。”晴雯又骂小丫头子们:“那边钻沙去了!瞅我病了,都大胆量走了。明儿我好了,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唬的小丫头子篆儿忙出去问:“女人何为么。”晴雯道:“别人都死绝了,就剩了你不成?”说着,只见坠儿也蹭了出去。晴雯道:“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他还不来呢。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不是老虎吃了你!”坠儿只得前凑。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向枕边取了一丈青,向他手上乱戳,口内骂道:“要这爪子何为么?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坠儿疼的乱哭乱喊。麝月忙拉开坠儿,按晴雯睡下,笑道:“才出了汗,又作死。等你好了,要打多少打不的?这会子闹甚么!”晴雯便命人叫宋嬷嬷出去,说道:“宝二爷才奉告了我,叫我奉告你们,坠儿很懒,宝二爷劈面使他,他拨嘴儿不动,连袭人使他,他背后骂他。今儿务必打发他出去,明儿宝二爷亲身回太太就是了。”宋嬷嬷听了,心下便知镯子事发,因笑道:“虽如此说,也等花女人返来晓得了,再打发他。”晴雯道:“宝二爷今儿千丁宁万叮嘱的,甚么‘花女人’‘草女人’,我们天然有事理。你只依我的话,快叫他家的人来领他出去。”麝月道:“这也罢了,早也去,晚也去,带了去早清净一日。”

正值吃晚餐时,见了王夫人,王夫人又嘱他早去。宝玉返来,看晴雯吃了药。此夕宝玉便不命晴雯挪出暖阁来,本身便在晴雯外边。又命将熏笼抬至暖阁前,麝月便在熏笼上。一宿无话。

宝玉在旁,一时又问:“吃些沸水不吃?”一时又命:“歇一歇。”一时又拿一件灰鼠大氅替他披在背上,一时又命拿个拐枕与他靠着。急的晴雯央道:“小祖宗!你尽管睡罢。再熬上半夜,明儿把眼睛抠搂了,如那边!”宝玉见他焦急,只得胡乱睡下,仍睡不首。

贾母犹未起来,晓得宝玉出门,便开了房门,命宝玉出来。宝玉见贾母身后宝琴面向里也睡未醒。贾母见宝玉身上穿戴荔色哆罗呢的天马箭袖,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贾母道:“下雪呢么?”宝玉道:“天阴着,还没下呢。”贾母便命鸳鸯来:“把昨儿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他罢。”鸳鸯承诺了,走去果取了一件来。

正说话时,顶头果见赖大出去。宝玉忙笼住马,意欲下来。赖大忙上来抱住腿。宝玉便在镫上站起来,笑携他的手,说了几句话。接着又见一个小厮带着二三十个拿扫帚簸箕的人出去,见了宝玉,都顺墙垂手立住,独那为首的小厮打千儿,请了一个安。宝玉不识名姓,只浅笑点了点头儿。马已畴昔,那人方带人去了。因而出了角门,门外又有李贵等六人的小厮并几个马夫,早预备下十来匹马专候。一出了角门,李贵等都各上了马,前引傍围的一阵烟去了,不在话下。

宋嬷嬷听了,只得出去唤了他母亲来,办理了他的东西,又来见晴雯等,说道:“女人们如何了,你侄女儿不好,你们教诲他,如何撵出去?也到底给我们留个脸儿。”晴雯道:“你这话只等宝玉来问他,与我们无干。”那媳妇嘲笑道:“我有胆量问他去!他那一件事不是听女人们的补救?他纵依了,女人们不依,也一定顶用。比如方才说话,虽是背后里,女人就直叫他的名字。在女人们就使得,在我们就成了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