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太史公自序[第1页/共4页]
易大传:“天下分歧而百虑,同归而殊涂。”夫阴阳、儒、墨、名、法、品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尝窃观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令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成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礼,列佳耦长幼之别,不成易也。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成遍循;然其彊本节用,不成废也。法家严而少恩;然其正君臣高低之分,不成改矣。名家令人俭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实,不成不察也。道家令人精力埋头,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徙,应物窜改,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觉得人主天下之仪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随。如此则主劳而臣逸。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羡,绌聪明,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骚动,欲与六合悠长,非所闻也。
维禹浚川,九州攸宁;爰及宣防,决渎通沟。作河渠书第七。
太史公曰:余述历黄帝以来至太初而讫,百三十篇。
作辞以讽谏,连类以争义,离骚有之。作屈原贾生传记第二十四。
吴楚为乱,宗属唯婴贤而喜士,士乡之,率师抗山东荥阳。作魏其武安传记第四十七。
天下已平,支属既寡;悼惠先壮,实镇东土。哀王擅兴,发怒诸吕,驷钧暴戾,京师弗许。厉以内淫,祸成主父。嘉肥股肱,作齐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猎儒墨之遗文,明礼义之统纪,绝惠王利端,列往世兴衰。作孟子荀卿传记第十四。
民倍本多巧,奸轨弄法,善人不能化,独统统严削为能齐之。作苛吏传记第六十二。
星气之书,多杂禨祥,不经;推其文,考其应,不殊。比集论其行事,验于轨度以次,作天官书第五。
武王既崩,叔虞邑唐。君子讥名,卒灭武公。骊姬之爱,乱者五世;重耳不对劲,乃能成霸。六卿擅权,晋国以秏。嘉文公锡珪鬯,作晋世家第九。
欲详知秦楚之事,维周緤常从高祖,安定诸侯。作傅靳蒯成传记第三十八。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於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
桀、纣失其道而汤、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陈涉起家,诸侯作难,风起云蒸,卒亡秦族。天下之端,自涉发难。作陈涉世家第十八。
燕丹狼藉辽间,满收其亡民,厥聚海东,以集真藩,葆塞为外臣。作朝鲜传记第五十五。
子虚之事,大人赋说,靡丽多夸,然其指风谏,归於有为。作司马相如传记第五十七。
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作循吏传记第五十九。
六国既从亲,而张仪能明其说,复散解诸侯。作张仪传记第十。
结实楚亲,使诸侯之士斐然争入事秦。作吕不韦传记第二十五。
秦既残暴,楚人发难,项氏遂乱,汉乃扶义挞伐;八年之间,天下三嬗,事繁变众,故详著秦楚之际月表第四。
壶遂曰:“孔子之时,上无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断礼义,当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职,万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论,欲以何明?”
守法不失大理,言古贤人,增主之明。作张释之冯唐传记第四十二。
汉兴已来,至于太初百年,诸侯废立分削,谱纪不明,有司靡踵,彊弱之原云以世。作汉兴已来诸侯年表第五。
诸侯娇纵,吴首为乱,京师行诛,七国伏辜,天下翕然,大安殷富。作孝景本纪第十一。
受命而王,封禅之符罕用,用则万灵罔不禋祀。追本诸神名山大川礼,作封禅书第六。
三王分歧龟,四夷各别卜,然各以决休咎。略闚其要,作龟策传记第六十八。
楚汉相距巩洛,而韩信为填颍川,卢绾绝籍粮饷。作韩信卢绾传记第三十三。
完子出亡,適齐为援,阴施五世,齐人歌之。成子得政,田和为侯。王建动心,乃迁于共。嘉威、宣能拨乱世而独宗周,作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维昔黄帝,法天则地,四圣遵序,各成法度;唐尧退位,虞舜不台;厥美帝功,万世载之。作五帝本纪第一。
鞅去卫適秦,能明其术,彊霸孝公,后代遵其法。作商君传记第八。
唐蒙使略通夜郎,而邛笮之君请为内臣受吏。作西南夷传记第五十六。
维币之行,以通农商;其极则玩巧,并兼兹殖,争於机利,去本趋末。作平准书以观事情,第八。
依之违之,周公绥之;愤发文德,天下和之;辅翼成王,诸侯宗周。隐桓之际,是独何哉?三桓争彊,鲁乃不昌。嘉旦金縢,作周公世家第三。
能摧刚作柔,卒为列臣;栾公不劫於埶而倍死。作季布栾布传记第四十。
成皋之台,薄氏始基。诎意適代,厥崇诸窦。栗姬偩贵,王氏乃遂。陈后太骄,卒尊子夫。嘉夫德若斯,作外戚世家十九。
毕万爵魏,卜人知之。及绛戮干,戎翟和之。文侯慕义,子夏师之。惠王自矜,齐秦攻之。既疑信陵,诸侯罢之。卒亡大梁,王假厮之。嘉武佐晋文申霸道,作魏世家第十四。
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於法,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能够行一时之计,而不生长用也,故曰“严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职不得相超越,虽百家弗能改也。
正衣冠立於朝廷,而群臣莫敢言浮说,长孺矜焉;好荐人,称父老,壮有溉。作汲郑传记第六十。
乐者,以是移风易俗也。自雅颂声兴,则已好郑卫之音,郑卫之音所向来久矣。情面之所感,远俗则怀。比乐书以述来古,作乐书第二。
嗟箕子乎!嗟箕子乎!正言不消,乃反为奴。武庚既死,周封微子。襄公伤於泓,君子孰称。景公谦德,荧惑退行。剔成残暴,宋乃灭亡。嘉微子问太师,作宋世家第八。
维骥騄耳,乃章造父。赵夙事献,衰续厥绪。佐文尊王,卒为晋辅。襄子困辱,乃禽智伯。主父生缚,饿死探爵。王迁辟淫,良将是斥。嘉鞅讨周乱,作赵世家第十三。
南拔鄢郢,北摧长平,遂围邯郸,武安为率;破荆灭赵,王翦之计。作白起王翦传记第十三。
曹子匕首,鲁获其田,齐明其信;豫让义不为贰心。作刺客传记第二十六。
上大夫壶遂曰:“昔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闻董生曰:‘周道衰废,孔子为鲁司寇,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消,道之不可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当中,觉得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罢了矣。’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怀疑,明是非,定踌躇,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霸道之大者也。易著六合阴阳四时五行,故长於变;礼经纪人伦,故长於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於政;诗记山川谿谷禽兽草木雌雄雌雄,故长於风;乐乐以是立,故长於和;春秋辩是非,故长於治人。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当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驰驱不得保其社稷者不成胜数。察其以是,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故有国者不成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成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於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之诛,极刑之名。实在皆觉得善,为之不知其义,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夫不通礼义之旨,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之大过予之,则受而弗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已然之前,法施已然以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