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2章 圣之时者[第1页/共1页]
天子微微颌首，悄悄的嗯了一声，却不说话，目光炯炯地看着荀彧，表示他持续说。
天子眉梢轻挑。“这么说，荆州倒成了一丛波折，没法动手。”
天子正身端坐，身躯更加矗立。他向荀彧欠了欠身。“洗耳恭听。”
“孙策会不会反其道而用之，朝廷势若骑虎，难以遽下？”
天子一声轻叹。“如此一来，他可就三分天下居其一了，论财赋，乃至得其大半。”
“依令君之见，何如？”
“孙策心性沉稳，远逾同侪。他行事虽放肆，却到处以朝廷任命自奉，毫不授人以柄，所欠南阳工坊的赋税皆以荆州刺史、南阳太守的名义行事。若朝廷只是讨要赋税，则杜畿、阎象则能够所欠太多，需求疗摄生息为名，回绝如数付出。若朝廷撤换荆州刺史、南阳太守人选，则继任者必负巨债，一旦争于建功，催讨不当，必定引发南阳百姓抵挡，与朝廷离心。此一举两得之计也。”
“就依陛下所言。”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荀彧一声轻叹。看天子这神情，他的建议实在并没有超出刘晔为天子所做的打算，只不过是勉强赶上了他们的法度。天子嘴上不说，实际上已经盘算主张效秦灭六国故事，又如何能够忘了连横之策。
南阳是帝乡，虽说那些世家式微好久了，剩下的也被孙策赶走一部分，但是一旦朝廷收回，那些人很能够又会返来，讨要属于他们的财产，朝廷还不能不给，不然又和孙策有甚么辨别？得不到赋税，谋夺荆州的意义就去了大半，还要为此冒着与孙策产生抵触的伤害，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臣愧不敢当。”
“陛下，孙策取南阳是初平二年，袁术尚在，他就鼓励袁术殛毙南阳间家，劫夺百姓财产，其冬击败徐荣雄师，威名大盛，便一股作气，在南阳推行新政，短短数月便奠定南阳之日格式，厥后数年，他虽不在南阳，却时候不忘节制，如蛛吐丝，节节缠绕，终使南阳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可谓深谋远虑。陛下可曾想过，他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令君？”天子轻叩书案，提示了一句。
“有这个能够，但能够性很低。”
天子眼神凝重起来，思考很久。“自是南阳南通八达，是兵家必争之地。不管朝廷在洛阳还是长安，南阳都有控轭之势。”他随即又笑了。“令君，我明白了。对孙策来讲，南阳不成斯须有失，是他的软肋，以是，我们能够操纵这一点迫他就范。只要把握好力度，不逼得他鱼死网破便可。”
天子脸上暴露淡淡的笑容，在窗户阳光的映托下，散着自傲的光芒。“令君，不管如何说，百工毕竟是鄙事，不值得令君破钞太多的心机。令君有良平之才，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为甚么？”
“陛下，你忘了青州、徐州。”
没有赋税还如何西征，荀彧这是变相的谏止吗？可这个计划他之前是同意了的，固然有些勉强，现在如何又变卦了，是因为我重用刘晔、刘巴，却将钟繇转左冯翊，威胁到颍川人的好处了吗？
“陛下举一反三，大汉复兴可期。”荀彧接着说道：“人有所欲，必有所忌，孙策不肯放弃南阳，我们就用此来敲打他，让他不敢冒然与朝廷分裂。兵法云：强而示之弱，诱敌进也。弱而示之强，使敌不敢进也。陛下欲与孙策相安，则当示之以强，迫其昂首。”
荀彧话音未落，天子便笑出声来。“令君，豪杰所见略同。谁说你保守？三十而立，你合法丁壮，起码还能为朝廷效力三十年。有这三十年时候，你我君臣并力，如果还不能复兴大汉，那只能说大汉火德已终，非人力可为。届时你我归隐南山，坐看天下风云，也算是不枉此生，无愧于心。”
天子笑道：“令君，预算光阴，孙策的报捷文书该到了。朝廷当如何措置，该拿出一个章程了。令君可有计算？”
“孙策此举并非随便为之，而是大有深意。臣敢请为陛下言之。”
“光禄大夫杨彪。”
“恰是。”
“陛下，反者道之动，孙策力强，朝廷临时有力制之，无妨反其道而行，使其更强，为天下所忌。他气力越强，无人可独力制之，为求保存，只能凭借于朝廷，朝廷才有借力的机遇。若大家自行其事，朝廷何从周旋？”
“因为他非常清楚，一旦与朝廷对垒，他得不偿失。胜无所得，败则一溃千里，举目皆敌。两害相权取其轻，唯有与朝廷相安对他的伤害最小。以些许赋税贡赋调换朝廷对他的承认，他何乐而不为？”
荀彧俄然惊醒，赶紧向天子道歉。他本想提示天子南阳木书院祭酒是女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归去。一是这未免有些丢脸，二是太匪夷所思，就算他不在乎，天子也一定承认，说不定觉得他在推委。锦甲嘛，听起来就像是女人做的事。
天子无声地笑了。他如有深意的瞥了荀彧一眼。“令君博古通今，循道而动，可谓圣之时者。”
天子微怔，随即苦笑。“是啊，青州、徐州也被他支出囊中了。令君，朝廷也要听之任之？”
天子双手拢在袖中，内里看不出动静，袖子里，手指轻扣，拇指互缠，转来转去，忽快忽慢。他看着面前的荀彧，深思很久。荀彧解释得很清楚，他一听就懂，他不懂的是荀彧的心机。他本来筹算趁着孙策力竭的机遇或是拉拢周瑜、张纮，或是直接派人把握荆州，但是听荀彧这么一说，这荆州底子动不得，就算拿到手也没法获得赋税。
“陛下有力量夺返来吗？”
天子哑口无言。
“如此，谁能为使者，与孙策一较高低，夺食于虎口？”
荀彧打起精力，拱了拱手。“陛下，蒋干所言虽不成全信，但是从道理阐发，亦离真相不远。两军交兵，耗花赋税惊人，特别是孙策入主豫州以来比年交战，客岁又蒙受大疫，府库空虚在所不免。孙策推行新政，对民生的确无益，但是他投入甚夥，据臣探听到的动静，他欠南阳工坊的税赋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已经难觉得继。其他处所的环境能够会好一些，但也不容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