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5章 识象否[第1页/共2页]
张纮接着说道:“将军,臣建此意,当然也有私心。”
“当年在洛阳偶游白马寺,曾听一浮图道人说过一个故事。子柔兄可有兴趣听听?”
赵温难堪地笑了两声,耷拉下了眼皮,不敢和张纮对视。
张纮笑而不答。
赵温举手连摇。“你慢点说,我有点晕,你这是白马非马之辩吗?”
“那子纲感觉孙将军除了年长几岁以外,又有甚么上风可言?是家世,还是学问?”
赵温惊奇地看着张纮,有些陌生的感受。面前的张纮和他体味的张纮仿佛不太一样了,竟然说五经不是学问了。他但是一个学习儒家典范多年的名流,如何会这么说?
“白马天然是马,马却一定是白马,五经是学问,但学问却一定是五经。子柔兄无妨往高处看。孙将军虽不读书,却不代表他没有学问。大音希声,贤人行不言之教,孙将军战疆场,战无不堪,治五州,百姓安康,集思广益,从善如流,深谙治道之本,莫非这不是学问?”
孙策看向虞翻。“仲翔,你觉得如何?”
赵温有点急了。“你未曾与天子见面,如何能知天子眼中无华夷之辨,天下更替?”
虞翻拱手道:“将军,子纲先生胸怀天下,建百年之计,臣自愧不如。”
张纮提出了几点来由:
赵温大惊,顾不得和张纮呕气。他细心想了想,又感觉张纮所言似是而非,不过是抵赖之辞。比来这几十年,酷寒、大雪、霜冻的确要比之前多一些,但是这不过是上天对朝廷乱政的警告,并非甚么五百年寒暑之变。如果天子积德政,用贤能,而不是像现在如许架空老臣,只信赖荀彧、刘晔等少壮之臣,这些灾异天然会消逝。
赵温眼神迷惑。张纮如何俄然提及故事来,还是一个浮图道人说的故事。他摸不清张纮的企图,便点点头,决定先听听再说。张纮不紧不慢,讲了一个故事。
“子柔兄,你感觉孙将军与天子比拟,好坏如何?”
“陛下成心引羌人入关中,焉来华夷之辨?迁都长安,如何知天下更替?子柔兄莫非觉得客岁的水灾、本年的雪灾只是不测?不然,一日有迟早日夜,一年有春夏秋冬,五百年亦有冷暖更替,现在便是五百年之秋冬,大雪、酷寒将接踵而至,粮食歉收只是开端。当此之时,禽兽亦知南飞,何况于人?弃洛阳而都关中,看似高超,实乃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矣。”
“我固然没见过天子,但天子是甚么样的人,我还是略有耳闻的。我传闻他随荀彧学经史,随皇甫嵩学兵法,身边又有王越、史阿等剑客教诲剑法,还向陈王宠学习射艺,算得上少年漂亮,文武双全。”
张纮笑了。“家世?高天子不过是一个亭长,光武帝不过是个农夫,有甚么家世可言?袁氏倒是四世三公,官渡之战,袁绍不是一样一败涂地,伤重而亡?”
张纮笑笑。“我这一个多月只忙了一件事,挑选立都之地。”
“立……都?”赵温的神采有些难堪,讪讪地说道:“连子纲都感觉大汉不能复兴了?”
“大汉能不能复兴,我不敢断言,但孙将军功业若此,建国则是必定。”张纮顿了顿,又道:“子柔兄,我是受命来与你构和的,有些话迟早要说,我就直言劈面了。要我看,大汉复兴的能够性虽不能说没有,但极小,略近于无。”
张纮拱手道:“臣是徐州人,幸附将军骥尾,天然要为故村夫谋一些福祉。立都秣陵,大半个徐州都在京畿以内,将来如有灾患,也能及时获得施助。将军,徐州地处大河下流,大河改道是常有的事,泗水一带屡被殃及,不成不防。就拿面前来讲,将军所统五州当中,青徐丧失最为严峻,将军欲跨海击辽东,岂能坐视青徐荒凉?”
张纮愣住,戏谑地看着赵温。“子柔兄,还要加满吗?”
说到这里,张纮笑道:“礼云:方千里曰王畿。定都秣陵,南至会稽,北至泰山,东至海,西至庐山,皆是京畿之地。大江为护城之河,太湖为游囿之池,泰山、庐山为流派,岂不壮哉?都城虽立在秣陵,钱唐却无妨作为出海基地,会稽和吴郡的本地地区能够考虑建成一个货色集散地,将来亦是江南一都会。”
孙策点点头。“都城虽以秣陵为好,阳羡依山傍湖,铜官山风景不错,可作游苑,兼作海军驻地,就不消去吴县与民争地了。松江浩大,百年内应当还走得海军楼船。”
“不然。”张纮摇点头,举起手中酒杯,呷了一口。“孙将军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天子眼中只要王朝兴衰,一姓之荣辱,孙将军眼中却有华夷之辨,天下之更替,恕我直言,此二人不成同日而语,是以知孙将军必胜,而天子复兴难期。”
张纮走进驿舍,徐行来到赵温的面前,拱手见礼。
“子纲,照你这么说,岂止五经不是学问,贤人之言都不敷论矣。你这说法,倒是有点像荀卿的说法。不过荀卿虽是儒者,却剑走偏锋,教出了两个法家弟子。你就不怕孙将军履秦始皇复辙?”
张纮笑了,一口承诺。赵温心中欢乐,赶紧清算了一下,披上一件皮裘,跟着张纮出了门。驿舍外停着一辆半旧的四轮马车,两匹健马,张纮请赵温上了车,敲敲车壁,表示解缆。马车缓缓启动,沿着湖边的大道向津口驶去。
赵温站在阶下,拱手相迎,神采却有些惨白,笑容也很勉强。两人行了礼,赵温请张纮登堂入坐,张纮却道:“本日气候甚好,不如我请你游湖吧。你如果有兴趣,也能够去看看杨文先、黄子琰。”
赵温面红耳赤,将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负气的将杯子伸了出去。张纮点头赞道:“看,子柔兄还是能因时趋变的嘛。大象既不像柱子,也不像扇子,但它的确有一部分像柱子,也有一部分像扇子。学问既不是五经,的确也有一部分是五经,但五经是学问的一部分,却不是学问本身。”
张纮朗声大笑。“非也,子柔兄着相了。”他从壁柜里取出一壶酒,又取了两只酒杯,递给赵温一只,倒了半杯酒。赵温看着半杯酒,忍不住调侃道:“满酒浅茶,子纲也忒吝啬了。”张纮眉毛轻扬,再次给赵温倒酒,眼看着就要倒满,马车不经意的一晃,赵温手不稳,杯子一晃,半杯酒全洒在衣衿上。
虞翻一笑,没有再对峙。
“子纲,你这些天忙甚么呢?”赵温摸索着问道:“是回籍过年了吗?”
当场理来讲,秣陵向西不远就是牛渚矶——中原与江东的枢路,向东不远就是入海口——江海转换之地。定都秣陵,既能出入中原,又能出江入海,能够最大限度的操纵水运上风,且秣陵四周有杰出的屯田根本,出产的粮食能够供应京畿,不必长途转运。
世人表示附和,就此决定。
“西域有一国,多有大象,其国有一王,问众盲者是否识象,盲者皆言不识,因而王便命人来牵来大象一头,命盲者以手摸之,然后再问,盲者众说纷繁,摸象腿者言象如柱,摸象耳者言象如扇,摸象身者言象如墙。”张纮笑盈盈地看着赵温。“子柔兄,你感觉大象是柱子,还是扇子,还是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