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4章 未了的心愿[第1页/共1页]
荀彧点点头。“大王所言甚是，论处变不惊，我的确不如公达。”
孙策放下抹嘴的手绢。“何谓霸道？六合人一以贯之，是为霸道。三才当中，人最为贵，得人者王。我比你们更能得人，我就是王。刘协行霸道，自弃于天下，乃是独夫国蠹，今自取其咎，何来弑君？”
荀彧怔了半晌，苦笑。“风俗使然。”
荀彧难堪，无言以对。
孙策没有再说甚么，比了个手势。甄像上前，将最后收到的军报递给荀彧。荀彧接在手中，薄薄的一页纸，却沉甸甸如千斤之重。他吁了一口气，缓缓翻开，细细读了一遍，看到“天子突围，下落不明”八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晚风徐来，芦苇随风扭捏，哗哗作响，似低语，似感喟。
荀彧拱动手，在孙策身后数步停下，看着被夕照余晖镶上一道赤色表面的孙策，看着他头上简朴的皮弁，一声轻叹。
吕布被秦牧所激，落空了应有的明智。杀丁原、董卓留下的臭名是他的逆鳞，他没有说过，但他也没有为吕布辩白过。一向以来，为了保护各方的均衡，他向来没有真正表白过态度，他既没有宣布董卓是逆贼，也没有宣布董卓曾有功于国，成果是既没有获得董卓旧部的虔诚，也没能让吕布等人放心。
“陛下，趁着夜色尚明，多赶一点路。”刘晔跟了过来，低声说道：“大战方才结束，动静还没传到这里，我们另有机遇脱身。等鲁肃、辛毗收到了动静，加强戍守，再想走就难了。”
“不，我不是高祖，吴王也不是项羽。”天子摇点头，打断了刘晔。“高祖能用人，以韩信、彭越击项羽于垓下。我呢？却被吴王的部将击败于此。陆议者，吴王之韩信。句阳者，我之垓下。死则死矣，何必再走，纵使渡河入渭，又有何脸孔见关中父老？”
细想起来，还是孙策做得对。承认董卓有功，也不讳董卓有罪，既能够在南阳一战毁灭两万西凉兵，也能够印行李儒为董卓辩污的文章，坦开阔荡，反而不需求粉饰。朝廷如果早点这么做，也不至于变成本日之祸，起码不会与董越互生猜忌，离心离德，乃至于五千西凉精骑作壁上观，不能上阵。
“和夫人那边送了没有？”
孙策点点头，伸手一指。“日已落，黑夜将至。”
本欲两得，成果两失，被朱桓、陆议抓住了马脚，激得吕布发疯，举止失措，一败涂地。
天子没有转头。他不晓得应当如何安抚吕小环。吕布的战死和他有相称的干系。如果并州军都能设备最好的军器，他们不至于败得这么惨，被划一兵力的江东马队全歼，号为飞将的吕布更是被秦牧临阵斩杀。
荀彧面红耳赤，长声感喟。
“胜负兵家常事，当年高祖亦有彭城之败、荥阳之危……”
天子无声惨笑，悄悄推开刘晔的手。“子扬放心，我不会自刎，我另故意愿未了。”他转头看向南边。“近在天涯，不见一面，死不瞑目。”
“放心了？”
落日西斜，半轮红日在地平线上挣扎着不肯落下，半边天空被染得血红。
孙策负手站在城墙上，看着垂垂暗淡的夕照，表情非常安好。
孙策扬扬眉。“吾见一独夫，何来弑君？”他顿了顿，又道：“就算是弑君，又有何妨？上了战阵，存亡胜负各凭本领，所谓天子的尊号还不如一套精甲来得实在，特别是我送的精甲。可惜荀君学我新政十年，连一套精甲都仿造不出来。如果七千骑尽披精甲，持钢矛，何至于惨败如此。”
“彧为大王喜。”荀彧将军报重新叠好，还给甄像，向孙策拱拱手。“大王能够免于弑君之名矣。”
“日虽落，明日还是会升起，只是彼日非这天。”
孙策吃完，取过手绢抹嘴，见荀彧面前的食品几近未动，不免一笑。“传闻荀公达入狱，饮食仍旧，比拟之下，荀君未免患得患失。”
天子眯起了眼睛，混乱的思路垂垂安静下来。身后有战马的喷鼻声，沉重的脚步声，痛苦的嗟叹声，另有压抑的抽泣声。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迟缓而沉重。孙策没有转头。他晓得来的是谁，也晓得现在说甚么都是徒然，与其如此，不如不说。
“请甚么罪啊。”孙策摆摆手，回身向马道走去。荀彧跟上，掉队孙策一步，两人谁也不说话。下了城，来到太守府中，在堂上入坐。正在等待的大桥上前叨教，孙策安排开饭，大桥应了，回身去安排，时候不长，送来几样饭菜，点心。
孙策回身看了一眼荀彧，微微一笑。“彼日即这天，只不过彼时非此时。令君，你读书自读书，糊口自糊口，还未能融为一炉，难怪生涩。”
“和姊姊那边已经送了去，只是她吃得未几。”
“非是不能，乃是不肯。”孙策意味深长的笑笑。“长公主可好？”
“大王，传闻有战报来了？”
“陛下……”刘晔大惊失容，赶紧抓住天子手臂。“陛下，千万不成。”
“还算安静，只是有些蕉萃。她不肯失礼于大王，这两天想独处静思，找我代向大王请罪。”
得知吕布阵亡，首级被人斩下示众，威武不逊男儿的吕小环开端并没有哭，只是咬牙切齿，现在却忍不住抽泣起来，伏在马背上，身材抽搐不已。
看孙策这模样，想必是胜了，只是详细如何还不得而知。荀彧想问，却又不敢问。他恐怕听到天子大败，乃至阵亡的动静。虽说从两边的兵力来看，仿佛各有千秋，天子应当不至于惨败，但世事难料，谁能说得准呢。当初袁绍渡河，来势汹汹，谁能想到半年后他会战死？
孙策点点头，拿起筷子，号召荀彧开吃。荀彧也没甚么胃口，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看着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孙策，他暗自感喟。看这模样，孙策固然没有亲临疆场，心力却也耗损得很多。一场决定天下情势的大战，孙策竟然没有亲临战阵批示，而是交给两个弱冠摆布的年青人，这份胆识令人咋舌。
“我们就这么走了？”天子茫然地说道。
天子勒住坐骑，抬开端，看着初升的明月，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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