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德[第2页/共3页]
桂西的僚人喜好用山里的植物当作香料入菜。他们把姜、蒜、藠头、梅子和柠檬腌制成酸，然后切碎与鸡鸭一同烹煮，带着一种酸爽开胃的风味，以减缓冗长的酷热夏季的折磨。
“这内里的故事你都看得懂吗？”张郎中很感兴趣，这个年事的娃娃也不晓得千字文和三字经背了没。
“阿顺，我们来比吃鸭屁股，看谁吃得快。”浩源抓了一个巨大的鸭腚尖，放到阿顺碗里。
“这浩源，可不似僚家名字啊。”
“怎的水土竟如此分歧？”郎中思忖，这德保的稻子才乌乌发着绿，安德村的稻子竟有秋收稻熟的气象。
这浩源抓着鸭屁股吃得津津有味，阿顺则慢悠悠地扒着大米饭，一言不发。张郎中看着碗里的大米，用手捡过一粒，细细打量。
“死了。”阿顺倒是没有讳饰。
“幼些的是带您来此的梁顺，其父早逝，故其随母姓。其母乃邕州府近的僚人，其父籍贯未知，只知是汉人。”
“如若不然呢？”
那郎中只稍歇半晌，便不得不解缆疾行。他本是桂中横州人士，自幼随父四周行医。其年至而立之时，父子悬壶桂西德保，倒治好了很多本地土族大师，颇得本地僚人与汉人信赖。而桂西长年瘴气满盈，父积劳成疾，终因痨病卒于德保，薄葬老父以后，郎中干脆落户本地，持续做些治病救人的谋生。
“村里倒是没有教书先生，别说村里，就是靖西、德保这教书匠倒是少得不幸。倒是村东的黄老爷斥巨金从广州府请来了一个先生，看起来倒很有一番鸿儒之气，只是这黄家夙来与我无甚友情，他家受汉风颇深，宅第建成深墙大院，看上去也颇难靠近。”
“如若不然，或会不敌药力澎湃，吐血身亡。”
女人笑了，她暴露一副听不懂的神采，然后指了指身边的娃娃。
“先生，本日夜深，我给您置备卧房。看来老父病情需求先生停驻以便察看，烦请先生在此鄙陋小舍盘桓几日。”
“阿顺小兄弟，敢问不是此地人士？”越向前行，土路也垂垂变成了石板路，看是靠近了有钱人家的去处。
“哥！阿爹如何样了？”浩源回身看到智先，忙着跑向他。
“的确此处民风好食鱼生，而老父更是食之甚欢，看来真是由此了。”韦智先思忖道，“敢问先生如何医治？”
“此病所需药材有党参、白术、扁豆、淮山药、槟榔等。此些药剂倒是不难寻觅，只是牢记这第一道药乃除虫排异之效，如果这第一道坎能安然度过，则老爷的命尚可挽救。”
“我与娘亲四年前来到此处，投奔旧亲。”阿顺踩着白石板，那硬生生的路仿佛还没有土路舒坦。
“只是不知小店主，我是指浩源。他仿佛对学文弄墨颇感兴趣啊。”张郎中不甚胜酒力，举碗以示尊敬，然后渐渐喝起来。
少时，一个黑衣长裤的女人向他吃紧走来，前面跟着一个娃娃，那娃娃约莫八九岁韶华，赤着脚，头发被修得齐齐的，也穿戴黑布衣裳。
“敢问韦老爷饮食有非常否。”张郎中在韦老爷的几个穴位上按压了一会，让他稍平难过。
靖西崎岖的山路上，来往仓猝的行脚客。
“只是不知这安德村里，果然有教书育人之人？是否有私塾先生来此传道受业？”张郎中放下酒碗，用筷子夹了一块猪脚。“这八角香气如此浓烈，想必是上品。”
“本日我来此之时，看到村外遍野黄了的稻子。现在看这米粒，仿佛与别处罚歧。”
“先生，这金子可不是宝贝，但是大灾啊。”
复行十余步，两人停在一户大户人家前。这僚大家家倒是别具特性：乌瓦飞檐，木栅竹墙。只是这大户宅院则多用砖石锻造，雕梁画栋倒像是汉人府邸了。
“懂倒是懂，但是就不太明白为甚么。”阿顺抬着他的头，盯着张郎中乌黑的长胡子。
“敢问先生找的是哪一户韦家，此处韦乃大姓，散居村内不下二十户。”娃娃也向郎中施了一礼
张郎中步入房中，只见那韦老爷躺在病床上嗟叹，大热的天，身上却盖着数层厚被。其面色惨白，眼眶深陷，湿汗淋淋，气喘吁吁，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木桥过处矗着两棵参天古榕，树干竟稀有丈粗，乌油油发着黑。树冠如华盖覆盖一片绿荫，垂落下无数的藤条和叶腋。僚族女人好着黑衫，蹲在榕树下借着细流浣洗衣衫，她们把长发盘卷成高高的发髻，似一朵稠密的乌云。女人们边做动手头的活计边唱着歌，见到陌生的郎中也不怵，只是一边私语，一边迸出一阵阵开朗的笑。
“既然少店主美意难却，那就不好推让了。”张郎中走出大堂，看到两个少年蹲坐在廊前读书。
那郎中间内一惊，不由打量着这毛头娃娃。这桂西一隅汉僚混居，汉话中带僚音僚调本是平常，可这娃娃却说的一口流利汉话，甚而听那口音，是桂北柳州府或是桂林府的官话。
“少店主不必多言，我自心知。烦请少店主开言，需求我做些甚么，我必当极力。”
浣洗衣服的女人们看着郎中，用手指着前来的两人，仿佛奉告他：他们会说汉话。
“哦？但少店主汉话说得实在不错啊。”张郎中接过酒碗，撩起胡子一饮而尽。“并且看您的辞吐见地，实属不凡，真可谓豪杰出少年呐。”
路跟着山坳的起伏连绵盘曲，沿着坡向下望，是谷间蜿蜒的小涧。中年的男人坐在涧边的石头上歇脚。他约莫不惑之年，青布缠头，披着灰玄色的大褂子，腰间背着乌青的箱子，手执半丈来长的木杖，杖头吊挂泛黄的葫芦，似是行医的郎中。
“这黄老爷看起来倒是这方吃得开的人物了。那这赵、岑两家？”张郎中问。
张郎中看着浩源，那少年黑衣长裤，身材精瘦，倒是浓眉大眼，脖上戴一红线绳，吊着一颗长长的犬牙，清楚是僚人打扮。
“这官盐产自钦、廉之时，破钞不过数文，自邕钦道这短短二百里地一起官府是吃拿卡要，至邕州府盐价就能涨到八十文，到靖西县内，这盐价便可达二百余文。”
“先生，老父可有药可医？”韦智先用他那带着浓厚僚腔的汉话问到。
“敢问韦老爷如此症状多时矣？”
“这赵、岑两家倒是在村里放心务农，只是偶尔往西边去去，做些茶米换鱼盐的买卖。”
“哈哈哈哈！”张郎中笑了，“阿顺小兄弟，这史记里的故事要渐渐看才气懂咧。”他看到吊在阿顺脖子上，也有一根红绳。分歧的是，上面吊着一个小小的银锁。
在汉人聚落本不成冒昧女子，只是这郎中行脚多年，倒是晓得僚族女子不拘那繁文缛节。
“先生明察。”韦智先笑了，笑里藏着一丝诡谲。
“有劳阿顺小兄弟了。”郎中卸下药箱，整了整大褂，恭敬站在门前。
“这该如何是好？”郎中暗自想着。这桂西的僚语十里分歧音，常常行医之时，本家本会寻一精通汉僚两语之人，一则带路二来翻译，只是此次那韦家老爷的病来势汹汹，只差人留下地点便唤来了这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