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尸魔三戏唐三藏 圣僧恨逐美猴王[第1页/共3页]
行者取了钵盂,纵起祥光,你看他觔斗幌幌,寒气飕飕,斯须间,奔南山摘桃不题。
却说常言有云: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公然这山上有一个妖精,孙大圣去时,轰动那怪。他在云端里,踏着阴风,瞥见长老坐在地下,就不堪欢乐道:“造化!造化!几年家人都讲东土的唐和尚取大乘,他本是金蝉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体。
大圣跳起来,把身一抖,收上毫毛,却又叮咛沙僧道:“贤弟,你是个好人,却只要留意防着八戒言语,途中更要细心。倘一时有妖精拿住师父,你就说老孙是他大门徒。西方毛怪,闻我的手腕,不敢伤我师父。”唐僧道:“我是个好和尚,不题你这歹人的名字,你归去罢。”那大圣见长老三番两复,不肯转意转意,没何如才去。你看他:噙泪叩首辞长老,含悲留意嘱沙僧。
“寻甚人?”八戒道:“师兄打杀的,定是他女儿。这个定是他娘寻将来了。”行者道:“兄弟莫要胡说!那女子十八岁,这老妇有八十岁,如何六十多岁还出产?断乎是个假的,等老孙去看来。”好行者,拽开步,走近前旁观,那怪物:假变一婆婆,两鬓如冰雪。走路慢腾腾,行步虚怯怯。弱体瘦伶仃,脸如枯菜叶。
却说那妖精,本来行者第二棍也未曾打杀他。那怪物在半空中,嘉奖不尽道:“好个猴王,着然有眼!我那般变了去,他也还认得我。这些和尚,他去得快,若过此山,西下四十里,就不伏我所管了。如果被别处妖魔捞了去,好道就笑破别人丁,使碎自家心,我还下去戏他一戏。”好妖怪,按耸阴风,在山坡下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老公公,端的是:白发如彭祖,苍髯赛寿星,耳中鸣玉磬,眼里幌金星。手拄龙头拐,身穿鹤氅轻。数珠掐在手,口诵南无经。唐僧在顿时见了,心中欢乐道:“阿弥陀佛!西方真是福地!那公公路也走不上来,逼法的还念佛哩。”
行者认得他是妖精,更不睬论,举棒照头便打。那怪见棍子起时,仍然抖擞,又出化了元神,脱真儿去了,把个假尸首又打死在山路之下。唐僧一见,惊上马来,睡在路旁,更无二话,只是把《紧箍儿咒》倒置足足念了二十遍。不幸把个行者头,勒得似个亚腰儿葫芦,非常疼痛难忍,滚将来哀告道:“师父莫念了!
有甚话说了罢!”唐僧道:“有甚话说!削发人耳听善言,不堕天国。我这般感导你,你如何只是行凶?把平人打死一个,又打死一个,此是何说?”行者道:“他是妖精。”唐僧道:“这个猴子胡说!就有这很多妖怪!你是个偶然向善之辈,成心作歹之人,你去罢!”行者道:“师父又教我去,归去便也归去了,只是一件不呼应。”唐僧道:“你有甚么不呼应处?”八戒道:“师父,他要和你分行李哩。跟着你做了这几年和尚,不成空动手归去?你把那承担里的甚么旧褊衫,破帽子,分两件与他罢。”行者闻言,气得暴跳道:“我把你这个尖嘴的夯货!老孙一贯秉教沙门,更无一毫妒忌之意,迷恋之心,如何要分甚么行李?”唐僧道:“你既不妒忌迷恋,如何不去?”行者道:“实不瞒师父说,老孙五百年前,居花果山川帘洞大展豪杰之际,收降七十二洞邪魔,部下有四万七千群怪,头戴的是紫金冠,身穿的是赭黄袍,腰系的是蓝田带,足踏的是步云履,手执的是快意金箍棒,实在也曾为人。自从涅槃罪度,削发秉正沙门,跟你做了门徒,把这个金箍儿勒在我头上,若归去,却也难见故里人。师父果若不要我,把阿谁《松箍儿咒》念一念,退下这个箍子,托付与你,套在别人头上,我就欢愉呼应了,也是跟你一场。莫不成这些人意儿也没有了?”唐僧大惊道:“悟空,我当时只是菩萨暗受一卷《紧箍儿咒》,却没有甚么松箍儿咒。”行者道:“若无《松箍儿咒》,你还带我去逛逛罢。”长老又没何如道:“你且起来,我再饶你这一次,却不成再行凶了。”行者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又伏侍师父上马,剖路进步。
三藏自此一言,就是倒霉到了:公然信那白痴撺唆,手中捻诀,口里念咒,行者就叫:“头疼!头疼!莫念!莫念!有话便说。”唐僧道:“有甚话说!削发人时经常要便利,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珍惜飞蛾纱罩灯。你如何步步行凶,打死这个无端平人,取将经来何用?你归去罢!”行者道:“师父,你教我回那边去?”唐僧道:“我不要你做门徒。”行者道:“你不要我做门徒,只怕你西天路去不成。”唐僧道:“我命在天,该阿谁妖精蒸了吃,就是煮了,也算不过。终不然,你救得我的大限?
那女子笑吟吟,忙陪俏语道:“师父,我丈夫在山北凹里,带几个客子锄田。这是奴奴煮的午餐,送与那些人吃的。只为五黄六月,无人使唤,父母又大哥,以是切身来送。忽遇三位远来,却思父母好善,故将此饭斋僧,如不弃嫌,愿表芹献。”三藏道:
“善哉!善哉!我有门徒摘果子去了,就来,我不敢吃。假定我和尚吃了你饭,你丈夫晓得,骂你,却不罪坐贫僧也?”那女子见唐僧不肯吃,却又满面春生道:“师父啊,我父母斋僧,还是小可;我丈夫更是个善人,平生好的是修桥补路,爱老怜贫。但闻声说这饭送与师父吃了,他与我伉俪情上,比平常更是分歧。”三藏也只是不吃,中间却恼坏了八戒。那白痴努着嘴,口里抱怨道:“天下和尚也无数,未曾象我这个老衲人罢软!现成的饭三分儿倒不吃,只等那猴子来,做四分才吃!”他不容分辩,一嘴把个罐子拱倒,就要动口。
却说三藏师徒,次日天明,清算进步。那镇元子与行者结为兄弟,两情面投意合,决不肯放,又安排管待,连续住了五六日。那长老自服了草还丹,真似脱胎换骨,神爽体健。他取经心重,那边肯淹留,无已,遂行。
如何又走路,又念佛?”那妖精错认了定盘星,把孙大圣也当作个等闲的,遂答道:“长老啊,我老夫祖居此地,平生好善斋僧,看经念佛。命里无儿,止生得一个小女,招了个半子,今早送饭下田,想是遭遇虎口。老妻先来找寻,也不见归去,全然不知下落,老夫特来寻看。公然是伤残他命,也没何如,将他骸骨清算归去,安葬茔中。”行者笑道:“我是个做吓虎的祖宗,你如何袖子里笼了个鬼儿来哄我?你瞒了诸人,瞒不过我!我认得你是个妖精!”那妖精唬得顿口无言。行者掣出棒来,自忖思道:“若要不打他,显得他倒弄个风儿;若要打他,又怕师父念那话儿咒语。”又考虑道:“不打杀他,他一时候抄空儿把师父捞了去,却不又操心劳力去救他?还打的是!就一棍子打杀他,师父念起那咒,常言道,虎毒不吃儿。凭着我巧舌花语,嘴伶舌便,哄他一哄,好道也罢了。”好大圣,念动咒语叫当坊地盘、本处山神道:“这妖精三番来戏弄我师父,这一番却要打杀他。你与我在半空中作证,不准走了。”众神听令,谁敢不从?都在云端里照顾。那大圣棍起处,打倒妖魔,才断绝了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