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婴儿戏化禅心乱 猿马刀归木母空[第1页/共4页]
却说那妖精在山坡里,连叫了三四声,更无人到,贰心中考虑道:“我等唐僧在此,瞥见他离不上三里,却如何这半晌还不到?想是抄下路去了。”他抖一抖身躯,脱了绳索,又纵红光,上空再看。不觉孙大圣抬头回观,识得是妖怪,又把唐僧撮着脚推上马来道:“兄弟们,细心!细心!那妖精又来也!”慌得那八戒、沙僧各持兵刀,将唐僧又围护在中间。那精灵见了,在半空中称羡不已道:“好和尚!我才见那白面和尚坐在顿时,却如何又被他三人藏了?这一去见面方知。先把那有眼力的弄倒了,方才捉得唐僧。不然啊,徒操心机难获物,枉劳情兴总成空。”却又按下云头,好似前番窜改,高吊在松树山甲等待,这番却不上半里之地。
那唐僧一行四僧,上了羊肠通衢,一内心专拜灵山。正值秋尽冬初时节,但见霜凋红叶林林瘦,雨熟黄粱到处盈。日暖岭梅开晓色,风摇山竹动寒声。师徒们离了乌鸡国,夜住晓行,将半月不足,忽又见一座高山,端的是摩天碍日。三藏顿时心惊,急兜缰忙呼行者。行者道:“师父有何叮咛?”三藏道:“你看前面又有大山峻岭,必要细心堤防,恐一时又有邪物来侵我也。”行者笑道:“尽管走路,莫再多心,老孙自有防护。”那长老只得宽怀,加催促马,奔至山岩,公然也非常险要。但见得:高不高,顶上接青霄;深不深,涧中如地府。山前常见骨都都白云,扢腾腾黑雾。红梅翠竹,绿柏青松。
一时候,风声暂息,日色光亮。行者上前旁观,只见白龙马战兢兢发喊声嘶,行李担丢在路下,八戒伏于崖下嗟叹,沙僧蹲在坡前叫喊。行者喊:“八戒!”那白痴闻声是行者的声音,却昂首看时,暴风已静,爬起来,扯住行者道:“哥哥,好大风啊!”
沙僧却也上前道:“哥哥,这是一阵旋风。”又问:“师父在那边?”八戒道:“风来得紧,我们都藏头遮眼,各自躲风,师父也伏在顿时的。”行者道:“现在却往那边去了?”沙僧道:“是个灯草做的,想被一风卷去也。”行者道:“兄弟们,我等自此就该散了!”八戒道:“恰是,趁早散了,各寻头路,多少是好。那西天路无穷无尽,几时能到得!”沙僧闻言,打了一个失惊,浑身麻痹道:“师兄,你都说的是那边话。我等因为宿世有罪,感蒙观世音菩萨感导,与我们摩顶受戒,改换法名,皈依佛果,甘心庇护唐僧上西方拜佛求经,将功折罪。本日到此,一旦俱休,说出这等各寻头路的话来,可不违了菩萨的善果,坏了本身的德行,惹人嘲笑,说我们有始无终也!”
“哥哥,莫是妖精弄法,假捏文殊菩萨哄了我等,却又变作和尚,来与我们斗智哩?”行者道:“岂有此理!”即命宣出去看。众文武传令,着他出去。行者看时,本来是那宝林寺和尚,捧着那冲天冠、碧玉带、赭黄袍、无忧履进得来也。行者大喜道:“来得好!来得好!”且教道人过来,摘下包巾,戴上冲天冠;脱了布衣,穿上赭黄袍;解了绦子,系上碧玉带;褪了僧鞋,登上无忧履。教太子拿出白玉圭来,与他执在手里,早请上殿称孤,恰是自古道:“朝廷不成一日无君。”那天子那边肯坐,哭啼啼跪在阶心道:“我已死三年,今蒙师父救我复生,如何又敢妄自称尊?请那一名师父为君,我甘心领老婆城外为民足矣。”那三藏那边肯受,一心只是要拜佛求经。又请行者,行者笑道:“不瞒各位说,老孙若肯做天子,天下万国九州天子,都做遍了。只是我们做惯了和尚,是这般懒惰。若做了天子,就要留头长发,傍晚不睡,五鼓不眠,听有边报,心神不安;见有灾荒,忧愁无法。我们如何弄得惯?你还做你的天子,我还做我的和尚,修功行去也。”那国王苦让不过,只得上了宝殿,南面称孤,大赦天下,封赠了宝林寺和尚归去。却才开东阁,筵宴唐僧,一面厢传旨宣召丹青,写下唐师徒四位喜容,扶养在金銮殿上。
那师徒们安了邦国,不肯久停,欲辞王驾投西。那天子与三宫妃后、太子诸臣,将镇国的宝贝,金银缎帛,献与师父酬恩。那三藏分毫不受,只是倒换关文,催悟空等背马早行。那国王甚不过意,摆整朝銮驾请唐僧上坐,着两班文武指导,他与三宫妃后并太子一家儿,捧毂推轮,送出城廓,却才下龙辇,与众相别。国霸道:“师父啊,到西天经回之日,是必还到寡人界内一顾。”三藏道:“弟子领命。”那天子阁泪汪汪,遂与众臣归去了。
三藏依言,策马又进,行不上一里之遥,又听得叫声“救人!”长老道:“门徒,这个叫声,不是鬼怪妖邪;如果鬼怪妖邪,但有出声,无有反响。你听他叫一声,又叫一声,想必是个有难之人,我们可去救他一救。”行者道:“师父,本日且把这慈悲心略收起收起,待过了此山,再发慈悲罢。这去处凶多吉少,你晓得那倚草附木之说,是物能够成精。诸般还可,只要普通蟒蛇,但修得年远日深,成了精魅,善能知人奶名儿。他若在草科里,或山凹中,叫人一声,人不承诺还可;若承诺一声,他就把人元神绰去,当夜跟来,决然伤人道命。且走!且走!前人云,脱得去,谢神明,切不成听他。”长老只得依他,又加鞭催马而去,行者心中暗想:“这泼怪不知在那边,尽管叫阿叫的。等我老孙送他一个卯酉星法,教他两不见面。”好大圣,叫沙和尚前来:“拢着马,渐渐走着,让老孙解解手。”你看他让唐僧先行几步,却念个咒语,使个移山缩地之法,把金箍棒今后一指,他师徒过此峰头,往前走了,却把那怪物撇下,他再拽开步,赶上唐僧,一起奔山。只见那三藏又听得那山背后叫声“救人!”长老道:“门徒呀,那有难的人,大没缘法,未曾得遇着我们。我们走过他了,你听他在山后叫哩。”八戒道:“在便还在山前,只是现在风转了也。”行者道:“管他甚么转风不转风,且走路。”是以,遂都无言语,恨不得一步插过此山,不题话下。
那物在空中,明显看着,忍不住心头火起道:“这猴和尚,非常惫懒!就作我是个妖魔,关键你师父,却还未曾见如何动手哩,你如何就把我这等伤损!早是我有算计,入迷走了,不然,是无端伤生也。若不趁此时拿了唐僧,再让一番,越教他逗留长智。”好怪物,就在半空里弄了一阵旋风,呼的一声清脆,走石扬沙,固然凶恶。好风:淘淘怒卷水云腥,黑气腾腾闭日明。岭树连根通拔尽,野梅带干悉皆平。黄沙迷目人难走,怪石伤残路怎平。滚滚团团高山暗,遍山禽兽发哮声。刮得那三藏顿时难存,八戒不敢俯视,沙僧低头掩面。孙大圣情知是怪物弄风,急纵步来赶时,那怪已骋风头,将唐僧摄去了,无踪无影,不知摄向何方,无处跟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