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法性西来逢女国 心猿定计脱烟花[第1页/共3页]
女霸道:“我与你添注法名,好么?”三藏道:“但凭陛下尊意。”女王即令取笔砚来,浓磨香翰,饱润香毫,牒文以后,写上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三人名讳,却才取出御印,端端方正印了,又画个手字花押,传将下去。孙大圣接了,教沙僧包裹伏贴。那女王又赐出碎金碎银一盘,下龙床递与行者道:“你三人将此权为盘费,早上西天。待汝等取经返来,寡人另有重谢。”行者道:“我们削发人,不受金银,途中自有乞化之处。”女王见他不受,又取出绫锦十匹,对行者道:“汝等行色仓促,裁制不及,将此路上做件衣服遮寒,”行者道:“削发人穿不得绫锦,自有护体布衣。”女王见他不受,教:“取御米三升,在路权为一饭。”八戒传闻个饭字,便就接了,捎在承担之间。行者道:“兄弟,行李见今沉重,且倒有力量挑米?”八戒笑道:“你那边晓得,米好的是个日消货,只消一顿饭,就了帐也。”遂此合掌谢恩。
八戒传闻,建议个风来,把嘴乱扭,耳朵乱摇,闯至驾前,嚷道:“我们和尚家和你这粉骷髅做甚伉俪!放我师父走路!”那女王见他那等撒泼弄丑,唬得魂飞魄散,跌入辇驾当中。沙僧却把三藏抢出人丛,伏侍上马。只见那路旁闪出一个女子,喝道:“唐御弟,那边走!我和你耍风月儿去来!”沙僧骂道:“贼辈无知!”掣宝杖劈脸就打。那女子弄阵旋风,呜的一声,把唐僧摄将去了,无影无踪,不知下落那边。咦!恰是:脱得烟花网,又遇风月魔。
圣僧拜佛到西梁,海内衠阴世少阳。农士工商皆女辈,渔樵耕牧尽红妆。
那些文武官,见主公与长老同登凤辇,并肩而坐,一个个眉花眼笑,拨转仪从,复入城中。孙大圣才教沙僧挑着行李,牵着白马,随台端后边同业。猪八戒往前乱跑,先到五凤楼前,嚷道:“好安闲!好现成呀!这个弄不成!这个弄不成!吃了喜酒进亲才是!”唬得些执仪从指导的女官,一个个回至驾边道:“主公,那一个长嘴大耳的,在五凤楼前嚷道要喜酒吃哩。”女主闻奏,与长老倚香肩,偎并桃腮,开檀口,俏声叫道:“御弟哥哥,长嘴大耳的是你阿谁高徒?”三藏道:“是我第二个门徒,他生得食肠广大,平生要图口肥。须是先安排些酒食与他吃了,方可行事。”女主急问:“光禄寺安排筵宴完否?”女官奏道:“已完,设了荤素两样,在东阁上哩。”女王又问:“如何两样?”女官奏道:“臣恐唐朝御弟与高徒等平素吃斋,故有荤素两样。”女王却又笑吟吟,偎着长老的香腮道:“御弟哥哥,你吃荤茹素?”
女王依言,仍坐了龙床,即取金交椅一张,放在龙床左手,请唐僧坐了,叫门徒们拿上通关文牒来。大圣便教沙僧解开承担,取出关文。大圣将关文双手捧上。那女王细看一番,上有大唐天子宝印九颗,下有宝象国印,乌鸡国印,车迟国印。女王看罢,娇滴滴笑语道:“御弟哥哥又姓陈?”三藏道:“俗家姓陈,法名玄奘。因我唐王圣恩以为御弟,赐姓我为唐也。”女霸道:“关文上如何没有高徒之名?”三藏道:“三个顽徒,不是我唐朝人物。”女霸道:“既不是你唐朝人物,为何肯随你来?”三藏道:“大的个门徒,祖贯东胜神洲傲来国人氏;第二个乃西牛贺洲乌斯庄人氏;第三个乃流沙河人氏。他三人都因罪犯天条,南海观世音菩萨摆脱他苦,秉善皈依,将功折罪,甘心庇护我上西天取经。皆是途中收得,故此未注法名在牒。”
遂此众皆惊骇,不敢上前,一个个都捻手矬腰,点头咬指,战战兢兢,排塞街旁路下,都看唐僧。孙大圣却也弄出丑相开路。沙僧也装吓虎保持,八戒采着马,掬着嘴,摆着耳朵。
却说唐长老一把扯住行者,骂道:“你这猴头,弄杀我也!如何说出这般话来,教我在此招婚,你们西天拜佛,我就死也不敢如此。”行者道:“师父放心,老孙岂不知你脾气,但只是到此地,遇此人,不得不将计就计!”三藏道:“如何叫做将计就计?”行者道:“你若使住法儿不允他,他便不肯倒换关文,不放我们走路。倘或意恶心毒,喝令多人割了你肉,做甚么香袋啊,我等岂有恶报?必然要使出降魔荡怪的神通。你知我们的手脚又重,东西又凶,但动脱手儿,这一国的人尽打杀了。他固然阻当我等,却不是怪物妖精,还是一国人身;你又平素是个好善慈悲的人,在路上一灵不损,若打杀无穷的平人,你心何忍!诚为不善了也。”三藏传闻,道:“悟空,此论最善。但恐女主招我出来,要行佳耦之礼,我怎肯丧元阳,废弛了佛家德行;走真精,坠落了本教人身?”
三藏道:“悟空,假定不放,逼迫结婚,却如何是好?”行者道:“师父尽管允他,老孙自有处治。”
且说那驿丞整了衣冠,径入城中五凤楼前,对黄门官道:“我是迎阳馆驿丞,有事见驾。”黄门立即启奏,降旨传宣至殿,问曰:“驿丞有何事来奏?”驿丞道:“微臣在驿,接得东土大唐王御弟唐三藏,有三个门徒,名唤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连马五口,欲上西天拜佛取经。特来启奏主公,可许他倒换关文放行?“女王闻奏满心欢乐,对众文武道:“寡人夜来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亮,乃是本日之喜兆也。”众女官拥拜丹墀道:“主公,怎见得是本日之喜兆?”女霸道:“东土男人,乃唐朝御弟。我国中自浑沌斥地之时,累代帝王,更未曾见个男人至此。幸今唐王御弟降落,想是天赐来的。寡人以一国之富,愿招御弟为王,我愿为后,与他阴阳共同,生子生孙,永传帝业,却不是本日之喜兆也?”众女官拜舞称扬,无不欢腾。驿丞又奏道:“主公之论,乃万代传家之好。但只是御弟三徒凶暴,不成边幅。”女霸道:“卿见御弟怎生模样?他门徒怎生凶丑?”驿丞道:“御弟边幅堂堂,风韵漂亮,诚是天朝上国之男儿,南赡中华之人物。那三徒倒是描述狂暴,边幅如精。”女霸道:“既如此,把他门徒与他领给,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天,只留下御弟,有何不成?”众官拜奏道:“主公之言极当,臣等钦此钦遵。但只是婚配之事,无媒不成,自古道,姻缘共同凭红叶,月老伉俪系赤绳。”女霸道:“依卿所奏,就着当驾太师作媒,迎阳驿丞主婚,先去驿中与御弟求亲。待他答应,寡人却摆驾出城驱逐。”那太师驿丞领旨出朝。
却说三藏师徒们在驿厅上正享斋饭,只见内里人报:“当驾太师与我们本官老姆来了。”三藏道:“太师来倒是何意?”八戒道:“怕是女王请我们也。”行者道:“不是相请,就是说亲。”
既至东阁之下,又闻得一派歌乐声韵美,又见两行红粉貌娇娆。正中堂排设两般盛宴:左边上首是素筵,右边上首是荤筵,下两路尽是单席。那女王敛袍袖,十指尖尖,奉着玉杯,便来安席。行者近前道:“我师徒都是茹素。先请师父坐了左手素席,转下三席,分摆布,我兄弟们好坐。”太师喜道:“恰是,恰是。师徒即父子也,不成并肩。”众女官赶紧调了席面。女王一一传杯,安了他弟兄三位。行者又与唐僧丢个眼色,西席父回礼。三藏下来,却也擎玉杯,与女王安席。那些文武官,朝上拜谢了皇恩,各依品从,分坐两边,才住了音乐请酒。那八戒那管好歹,放开肚子,只情吃起。也不管甚么玉屑米饭、蒸饼、糖糕、蘑菇、香蕈、笋芽,木耳、黄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芋头、萝菔、山药、黄精、一骨辣噇了个罄尽,喝了五七杯酒。口里嚷道:“看添换来!拿大觥来!再吃几觥,大家做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