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盘丝洞七情迷本 濯垢泉八戒忘形[第2页/共4页]
行者道:“正在那山岭上,我们行李马匹还都歇在那岭上不是!”地盘道:“那岭叫做盘丝岭,岭下有洞叫做盘丝洞,洞里有七个妖精。”行者道:“是男怪女怪?”地盘道:“是女怪。”行者道:“他有多大神通?”地盘道:“小神力薄威短,不知他有多大手腕,只知那正南上,离此有三里之遥,有一座濯垢泉,乃天生的热水,原是上方七仙姑的混堂。自妖精到此居住,占了他的濯垢泉,仙姑更未曾与他争竞,平白地就让与他了。我见天仙不惹妖魔怪,必然精灵有大能。”行者道:“占了此泉何干?”地盘道:“这怪占了混堂,一日三遭,出来沐浴。现在巳时已过,中午将来哑。”行者听言道:“地盘,你且归去,等我自家拿他罢。”
此时有三个女子陪着,言来语去,论说些人缘。那四个到厨中撩衣敛袖,炊火刷锅。你道他安排的是些甚么东西?本来是人油炒炼,人肉煎熬,熬得黑糊充作面筋模样,剜的人脑煎作豆腐块片。两盘儿捧到石桌上放下,对长老道:“请了,匆急间,未曾备得好斋,且姑息吃些充腹,前面另有添换来也。”那长老闻了一闻,见那腥膻,不敢开口,欠身合掌道:“女菩萨,贫僧是胎里素。”
那些女子见水又清又热,便要沐浴,即一齐脱了衣服,搭在衣架上。一齐下去,被行者瞥见: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酥胸白似银,贵体浑如雪。肘膊赛凝胭,香肩疑粉捏。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膝腕半围团,弓足三寸窄。中间一段情,暴露风骚穴。
我问你,其间是甚处所?”地盘道:“大圣从那厢来?”行者道:“我自东土往西来的。”地盘道:“大圣东来,可曾在那山岭上?”
且等我去听他一听,看他怎的算计。”好大圣,嘤的一声,飞在那前面走的女子云髻上钉住。才过桥来,后边的走向前来呼道:“姐姐,我们洗了澡,来蒸那胖和尚吃去。”行者暗笑道:“这怪物好没算计!煮还省些柴,如何转要蒸了吃!”那些女子采花斗草向南来,未几时,到了混堂。但见一座门墙,非常绚丽,各处野花香艳艳,满旁兰蕙密森森。前面一个女子,走上前,唿哨的一声,把两扇门儿推开,那中间果有一塘热水。这水自斥地以来,太阳星原贞有十,后被羿善开弓,射落九乌坠地,止存金乌一星,乃太阳之真火也。六合有九处汤泉,俱是众乌所化。那九阳泉,乃香冷泉、伴山泉、温泉、东合泉、满山泉、孝安泉、广汾泉、汤泉,此泉乃濯垢泉。有诗为证,诗曰:一气无冬夏,三秋永注春。炎波如鼎沸,热浪似汤新。分溜滋禾稼,停流荡俗尘。
那地盘老儿磕了一个头,战兢兢的回本庙去了。
涓涓珠泪泛,滚滚玉团津。光滑原非酿,清平还自温。瑞祥本地秀,造化乃天真。才子洗处冰肌滑,扫荡尘烦贵体新。那混堂约有五丈余阔,十丈多长,内有四尺深浅,但见水清完整。底下水一似滚珠泛玉骨都都冒将上来,四周有六七个孔窍通流。
言不尽,又有诗为证,诗曰:蹴踘当场三月天,仙风吹下素婵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染蛾眉柳带烟。翠袖低垂笼玉笋,缃裙斜拽露弓足。几次踢罢娇有力,云鬓疏松宝髻偏。三藏看得时候久了,只得走上桥头,回声高叫道:“女菩萨,贫僧这里随缘布施些儿斋吃。”那些女子闻声,一个个喜喜好欢抛了针线,撇了气球,都笑笑吟吟的接出门来道:“长老,失迎了,今到荒庄,决不敢拦路斋僧,请内里坐。”三藏闻言,心中暗道:“善哉,善哉!西刚恰是佛地!女流尚且重视斋僧,男人岂不虔心向佛?”长老向前问讯了,相随众女入茅舍,过木香亭看处,呀!
流去二三里之遥,淌到田里,还是温水。池上又有三间亭子,亭子中近后壁放着一张八只脚的板凳。两山头放着两个描金彩漆的衣架。行者暗中喜嘤嘤的,一翅飞在那衣架头上钉住。
本来那边边没甚房廊,只见那:峦头矗立,地脉遥长。峦头矗立接云烟,地脉遥长通海岳。门近石桥,九曲九湾流水顾;园栽桃李,千株千颗斗秾华。藤薜挂悬三五树,芝兰香散万千花。远观洞府欺蓬岛,近睹山林压太华。恰是妖仙寻隐处,更无邻舍独立室。有一女子上前,把石头门推开两扇,请唐僧内里坐。那长老只得出来,忽昂首看时,铺设的都是石桌、石凳,寒气阴阴。长老心惊,暗自思忖道:“这去处少吉多凶,决然不善。”众女子喜笑吟吟都道:“长老请坐。”长老没何如,只得坐了,少时候,打个冷禁。众女子问道:“长老是何宝山?化甚么缘?还是修桥补路,建寺礼塔,还是造佛印经?请缘簿出来看看。”长老道:“我不是化缘的和尚。”女子道:“既不化缘,到此何干?”长老道:“我是东土大唐差去西天大雷音求经者。适过宝方,腹间饥馁,特造檀府,募化一斋,贫僧就行也。”众女子道:“好!好!好!常言道,远来的和尚都雅经。mm们!不成怠慢,快办斋来。”
这大圣独显神通,摇身一变,变作个麻苍蝇儿,钉在路旁草梢上等候。斯须间,只听得呼呼吸吸之声,如同蚕食叶,却似海生潮。只好有半盏茶时,丝绳皆尽,仍然现出庄村,还象当初模样。又听得呀的一声,柴扉响处,里边笑语鼓噪,走出七个女子。行者在暗中细看,见他一个个联袂相搀,挨肩执袂,有说有笑的,走过桥来,果是斑斓。但见:比玉香尤胜,如花语更真。柳眉横远岫,檀口破樱唇。钗头翘翡翠,弓足闪绛裙。却似嫦娥临下界,仙子落凡尘。行者笑道:“怪不得我师父要来化斋,本来是这普通好处。这七个美人儿,倘使留住我师父,要吃也不彀一顿吃,要用也不彀两日用,要脱手轮番一摆布就是死了。
八戒抖擞精力,欢天喜地举着钉钯,拽开步,径直跑到那边。忽的推开门看时,只见那七个女子,蹲在水里,口中漫骂那鹰哩,道:“这个匾毛牲口!猫嚼头的亡人!把我们衣服都雕去了,教我们怎的脱手!”八戒忍不住笑道:“女菩萨,在这里沐浴哩,也照顾我和尚洗洗何如?”那怪见了作怒道:“你这和尚,非常无礼!我们是在家的女流,你是个削发的男人。古书云:七年男女分歧席,你好和我们同塘沐浴?”八戒道:“气候酷热,没何如,姑息容我洗洗儿罢。那边调甚么书担儿,同席分歧席!”
走入石房,取几件旧衣穿了,径至后门口立定叫:“孩儿们安在?”本来那妖精一个有一个儿子,却不是他养的,都是他结拜的干儿子。驰名唤做蜜、蚂、蜍、班、蜢、蜡、蜻:蜜是蜜蜂,蚂是马蜂,蜍是蜍蜂,班是班毛,蜢是牛蜢,蜡是抹蜡,蜻是蜻蜓。本来那妖精幔天结网,掳住这七般虫蛭,却要吃他。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当时这些虫哀告饶命,愿拜为母,遂此春采百花供怪物,夏寻诸卉孝妖精。忽闻一声呼喊,都到面前问:“母亲有何使令?”众怪道:“儿啊,早间我们错惹了唐朝来的和尚,才然被他门徒拦在池里,出了多少丑,几近丧了性命!汝等尽力,快出门前去退他一退。如得胜后,可到你娘舅家来会我。”那些怪既得逃生,往他师兄处,孽嘴生灾不题。你看这些虫蛭,一个个摩拳擦掌,出来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