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给孤园问古谈因 天竺国朝王遇偶[第2页/共3页]
八戒与沙僧在方丈中,突突哝哝的道:“明日要鸡鸣走路,此时还不来睡!”行者道:“白痴又说甚么?”八戒道:“睡了罢,这等夜深,还看甚么景色。”是以,老衲散去,唐僧寝息。恰是那:人静月沉花梦悄,暖风微透壁窝纱。铜壶点点看三汲,银汉明显照九华。
话表阿谁天竺国王,因爱山川花草,前年带后妃、公主在御花圃月夜赏玩,惹动一个妖邪,把真公主摄去,他却变做一个假公主。知得唐僧本年今月本日今时到此,他假借国度之富,搭起彩楼,欲招唐僧为偶,采纳元阳真气,以成太乙上仙。
却说行者自彩楼下别了唐僧,走两步,笑两声,喜喜好欢的回驿。八戒沙僧迎着道:“哥哥,你如何那般喜笑?师父如何不见?”行者道:“师父喜了。”八戒道:“还未到地头,又未曾见佛获得经回,是何来之喜?”行者笑道:“我与师父只走至十字街彩楼之下,可可的被当朝公主抛绣球打中了师父,师父被些宫娥、彩女、寺人推拥至楼前,同公主坐辇入朝,招为驸马,此非喜而何?”八戒传闻,跌脚捶胸道:“早知我去好来!都是那沙僧惫懒!你不阻我啊,我径奔彩楼之下,一绣球打着我老猪,那公主招了我,却不美哉,妙哉!俊刮斑斓,伏贴,大师造化耍子儿,多么风趣!”沙僧上前,把他脸上一抹道:“不羞!不羞!好个嘴巴骨子!三钱银子买了老驴,自夸骑得!如果一绣球打着你,就连夜烧退送纸也还道迟了,敢惹你这倒霉进门!”八戒道:“你这黑子不识相!丑自丑,另有些风味。
合法中午三刻,三藏与行者杂入人丛,行近楼下,那公主才拈香焚起,祝告六合。摆布有五七十胭娇绣女,近侍的捧着绣球。
他都玩着月,缓缓而行,行近后门外,至台上又坐了一坐。
行者道:“本年是一百零五岁了,你看我有多少年纪?”老衲道:“师家貌古神清,况月夜目炫,急看不出来。”叙了一会,又向后廊看看。三藏道:“才说给孤园基址,果在那边?”老衲道:“后门外就是。”快教开门,但见是一块空位,另有些碎石迭的墙脚。
当夜睡还未久,即听鸡鸣,那前边行商烘烘皆起,引灯造饭。这长老也唤醒八戒沙僧扣马清算,行者叫点灯来。那寺僧已先起来,安排茶汤点心,在后候敬。八戒欢乐,吃了一盘馍馍,把行李马匹牵出。三藏、行者对众推却,老衲又向行者道:“悲切之事,在心在心!”行者笑道:“谨领谨领!我到城中,自能聆音而察理,见貌而辨色也。”那伙行商,哄哄嚷嚷的,也一同上了通衢,将有寅时,过了鸡鸣关。至巳时,方见城垣,真是铁瓮金城,神洲天府。那城:虎踞龙蟠情势高,凤楼麟阁彩光摇。
时已过午,三藏道:“我好去了。”行者道:“我保师父去。”
话说这时寺中传闻到了东土大唐取经和尚,寺中若大若小,不问长住、挂榻、长老、行童,一一都来拜见。茶罢,摆上斋供。这时长老还正开斋念偈,八戒早是要紧,馒头、素食、粉汤一搅直下。这时方丈却也人多,有知识的赞说三藏威仪,好耍子的都看八戒用饭。却说沙僧眼溜,瞥见头底,暗把八戒捏了一把,说道:“斯文!”八戒着忙,急的叫将起来,说道:“斯文斯文!肚里空空!”沙僧笑道:“二哥,你不晓的,天下多少斯文,若论起肚子里来,正替你我普通哩。”八戒方才肯住。三藏念告终斋,摆布彻了席面,三藏称谢。
忽闻得有哭泣之声,三藏埋头诚听,哭的是爷娘不知苦痛之言。他就感到心伤,不觉泪堕,回问众僧道:“是甚人在那边悲切?”老衲见问,即命众僧先归去煎茶,见无人方才对唐僧行者下拜。三藏搀起道:“老院主,为何行此礼?”老衲道:“弟子年事百余,略通人事。每于禅静之间,也曾见过几番气象。若老爷师徒,弟子聊知一二,与别人分歧。若言悲切之事,非这位师家,明辨不得。”行者道:“你且说是甚事?”老衲道:“旧年本日,弟子正明性月之时,忽闻一阵风响,就有悲怨之声。弟子下榻,到祇园基上看处,乃是一个仙颜端方之女。我问他:‘你是谁家女子?为甚到于此地?’那女子道:‘我是天竺国国王的公主。因为月下观花,被风刮来的。’我将他锁在一间敝空房里,将那房砌作个监房模样,门上止留一小孔,仅递得碗过。当日与众僧传道,是个妖邪,被我捆了,但我僧家乃慈悲之人,不肯伤别性命。每日与他两顿粗茶粗饭,吃着度命。那女子也聪明,即解吾意,恐为众僧点污,就装风捣蛋,尿里眠,屎里卧。白日家说胡话,呆呆邓邓的;到夜静处,却考虑父母哭泣。我几番家进城乞化刺探公主之事,全然无损。故此坚收舒展,更不放出。今幸教员来国,万望到了国中,广施法力,辨明辨明,一则救拔良善,二则昭显神通也。”三藏与行者听罢,切切在心。正说处,只见两个小和尚请吃茶安设,遂而归去。
三藏合掌叹曰:“忆昔檀那须达多,曾将金宝济贫疴。祇园千古留名在,父老何方伴觉罗?”
国王方喜,即宣钦天监正台官挑选日期,一面厢清算嫁妆,又出旨晓谕天下。三藏闻言,更不谢恩,只教“放赦!放赦!”国霸道:“这和尚甚不通理。朕以一国之富,招你做驸马,为何不在此停用,念念只要取经!再若推让,教锦衣官校推出斩了!”长老唬得魂不附体,只得战兢兢叩首启奏道:“感蒙陛下天恩,但贫僧一行四众,另有三个门徒在外,今当领纳,只是未曾叮咛得一言,万望召他到此,倒换关文,教他早去,不误了西来之意。”国王遂准奏道:“你门徒在那边?”三藏道:“都在会同馆驿。”随即差官召圣僧门徒领关文西去,留圣僧在此为驸马,长老只得起家侍立。有诗为证:大丹不漏要三全,苦行难成恨恶缘。道在圣传修在己,善由人积福由天。休逞六根多贪欲,顿开一性本来原。无爱无思自清净,管束摆脱得超然。当时差官至会同馆驿,宣召唐僧门徒不题。
却说唐僧四众,餐风宿水,一起平宁,行有半个多月。忽一日,见座高山,唐僧又悚惧道:“门徒,那前面山岭峻峭,是必谨慎!”行者笑道:“这边路大将近佛地,断乎无甚妖邪,师父放怀勿虑。”唐僧道:“门徒,固然佛地不远。但前日那寺僧说,到天竺都城下有二千里,还不知是有多少路哩。”行者道:“师父,你好是又把乌巢禅师《心经》健忘了也?”三藏道:“《般若心经》是我随身衣钵。自那乌巢禅师教后,那一日不念,那一时得忘?倒置也念得来,怎会忘得!”行者道:“师父只是念得,未曾求那师父解得。”三藏说:“猴头!怎又说我未曾解得!你解得么?”行者道:“我解得,我解得。”自此,三藏、行者再不出声。中间笑倒一个八戒,喜坏一个沙僧,说道:“嘴脸!替我普通的做妖精出身,又不是那边禅和子,听过讲经,那边应佛僧,也曾见过说法?弄虚头,找架子,说甚么晓得,解得!如何就不出声?听讲!请解!”沙僧说:“二哥,你也信他。大哥扯长话,哄师父走路。他晓得弄棒罢了,他那边晓得讲经!”三藏道:“悟能悟净,休要胡说,悟空解得是无言语笔墨,乃是真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