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贵[第1页/共3页]
且不说寇员外送至十里长亭,同众回家。却说他师徒四众,行有四五十里之地,天气将晚。长老道:“天晚了,何方借宿?”八戒挑着担,努着嘴道:“放了现成茶饭不吃,清冷瓦屋不住,却要走甚么路,象抢丧踵魂的!现在天晚,倘下起雨来,却如之何!”三藏骂道:“泼孽畜,又来抱怨了!常言道,长安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待我们有缘拜了佛祖,获得真经,当时回转大唐,奏过主公,将那御厨里饭,凭你吃上几年,胀死你这孽畜,教你做个饱鬼!”那白痴吓吓的暗笑,不敢复言。行者举目遥观,只见通衢旁有几间房宇,急请师父道:“那边安息,那边安息。”长老至前,见是一座倾圮的牌坊,坊上有一旧扁,扁上有落色彩积尘的四个大字,乃华光行院。长老下了马道:“华光菩萨是火焰五光佛的门徒,因剿除毒火鬼王,降了职,化做五显灵官,其间必有庙祝。”遂一齐出来,但见廊房俱倒,墙壁皆倾,更不见人之踪迹,只是些杂草丛菁。欲抽身而出,不期天上黑云盖顶,大雨淋漓。没何如,却在那破房之下,拣遮得风雨处,将身遁藏。密密寂寂,不敢大声,恐有妖邪知觉。坐的坐,站的站,苦捱了一夜未睡。咦!端的是:泰极还生否,乐处又逢悲。
员外笑道:“来路远哩,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天子钦差到灵山拜佛祖爷爷取经的。”秀才道:“我看《事林广记》上,盖天下只要四大部洲。我们这里叫做西牛贺洲,另有个东胜神洲。想南赡部洲至此,不知走了多少年代?”三藏笑道:“贫僧在路,耽阁的日子多,行的日子少。常遭毒魔狠怪,万苦千辛,甚亏我三个门徒庇护,总计一十四遍寒暑,方得珍宝方。”秀才闻言,称奖不尽道:“真是神僧!真是神僧!说未毕,又有个小的来请道:“斋筵已摆,请老爷进斋。”员外着妈妈与儿子转宅,他却陪四众进斋堂吃斋。那边铺设的划一,但见:金漆桌案,黑漆交椅。前面是五色高果,俱巧匠新装成的时样。第二行五盘小菜,第三行五碟生果,第四行五大盘闲食。般般甜美,件件芳香。素汤米饭,蒸卷馒头,辣辣灶灶腾腾,尽皆适口,真足充肠。七八个僮仆来往奔奉,四五个厨子不停止。你看那上汤的上汤,添饭的添饭,一往一来,真如流星赶月。这猪八戒一口一碗,就是风卷残云,师徒们尽受用了一顿。长老起家对员外谢了斋,就欲走路。那员外拦住道:“教员,放心住几日儿。常言道,开端轻易结梢难。只等我做过了美满,方敢送程。”三藏见贰心诚意恳,没何如住了。
正说处,又见一个家僮来报导:“两个叔叔也来了。三藏急回身看时,本来是两个少年秀才。那秀才走上经堂,对长老倒身下拜,慌得三藏急便行礼。员外上前扯住道:“这是我两个小儿,唤名寇梁、寇栋,在书房里读书方回,来吃午餐,知教员降落,故来拜也。”三藏喜道:“贤哉!贤哉!恰是欲高家世须为善,要好儿孙在读书。”二秀才启上父亲道:“这老爷是那边来的?”
毕竟不知天晓向前去还是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三藏感之不尽,谢之无已道:“我若到灵山,得见佛祖,首表员外之大德。回时定踵门伸谢,伸谢!”说说话儿,不觉的又有二三里路,长老诚心拜辞,那员外又放声大哭而转。这恰是“有愿斋僧归妙觉,无缘得见佛如来。
三乘妙法甚精勤,一二沙门皆一样。如此做了三日夜,道场已毕。唐僧想着雷音,一心要去,又相推却。员外道:“教员告别甚急,想是连日佛事冗忙,多致简慢,有见怪之意。”三藏道:“深扰尊府,不知何故为报,怎敢言怪!但只当时圣君送我出关,问几时可回,我就误答三年可回,不期在路耽阁,今已十四年矣!取经未知有无,及回又得十二三年,岂不违背圣旨?罪何可当!望老员外让贫僧前去,待获得经回,再造府久住些时,有何不成!”八戒忍不住高叫道:“师父忒也不从人愿!不近情面!老员外大师巨富,许下这等斋僧之愿,今已美满,又况留得至诚,须住年把,也无妨事,尽管要去怎的?放了这等现成好斋不吃,却往人家化募!前头有你甚老爷、老娘家哩?”长老咄的喝了一声道:“你这夯货,只知要吃,更不管回向之因,恰是那槽里吃食,胃里擦痒的牲口!汝等既要贪此嗔痴,明日等我自家去罢。”行者见师父变了脸,即揪住八戒,着头打一顿拳,骂道:“白痴不知好歹,惹得师父连我们都怪了!”沙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只这等不说话,还惹人嫌,且又插嘴!”那白痴气呼呼的立在中间,再不敢言。员外见他师徒们生恼,只得满面陪笑道:“教员莫焦燥,本日且少宽大,待明日我办些旗鼓,请几个邻里亲戚,送你们启程。”
他那几个大小家僮,往宅里搬柴打水,取米面蔬菜,整治斋供,忽惊动员外妈妈问道:“是那边来的僧,这等上紧?”僮仆道:“才有四位高僧,爹爹问他起居,他说是东土大唐天子差来的,往灵山拜佛爷爷,到我们这里,不知有多少路程。爹爹说是天降的,叮咛我们快整斋,扶养他也。”那老妪传闻也喜,叫丫环:“取衣服来我穿,我也去看看。”僮仆道:“奶奶,只一名看得,那三位看不得,描述丑得狠哩。老妪道:“汝等不知,但描述丑恶,古怪清奇,必是天人下界。快先去报你爹爹晓得。”那僮仆跑至经堂对员外道:“奶奶来了,要拜见东土老爷哩。”三藏闻声,即起家下座。说不了,老妪已至堂前,举目见唐僧边幅轩昂,风韵英伟。转面见行者三人模样不凡,虽知他是天人下界,却也有几分悚惧,朝上膜拜。三藏吃紧行礼道:“有劳菩萨错敬。”老妪问员外说道:“四位师父,怎不并坐?”八戒掬着嘴道:“我三个是门徒。”噫!他这一声,就如深山虎啸,那妈妈一发惊骇。
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诣宝方谒灵山见佛祖求真经者。闻知尊府敬僧,故此拜见,求一斋就行。”员内里熟忧色,笑吟吟的道:“弟子贱名寇洪,字大宽,虚度六十四岁。自四十岁上,许斋万僧,才作美满。今已斋了二十四年,有一簿斋僧的帐目。连日无事,把斋过的僧名算一算,已斋过九千九百九十六员,止少四众,不得美满。本日可可的天降教员四位,完足万僧之数,请留尊讳,好歹宽住月余,待做了美满,弟子着轿马送教员上山。其间到灵山只要八百里路,苦不远也。”三藏闻言,非常欢乐,都就临时答允不题。
沙僧笑道:“二哥说那边话!常言道,珍羞百味,一饱便休。只要私房路,那有私房肚!”八戒道:“你也忒不济!不济!我这一顿尽饱吃了,就是三日也仓猝不饿。行者闻声道:“白痴,莫胀破了肚子!现在要走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