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文学网 - 都市娱乐 - 梦溪笔谈 - 第9章

第9章[第1页/共2页]

象数一

予编校昭文书时,预详定浑天仪。官长问予:“二十八宿,多者三十三度,少者止一度,如此不均,何也?”予对曰:“天事本无度,推历者无以寓其数,乃以日所行分天为三百六十五度有奇。既分之,必有物记之,然后可窥而数,因而以当度之星记之。循黄道,日之所行一期,当者止二十八宿罢了。今所谓‘距度星’者是也。非不欲均也,黄道所由当度之星,止有此罢了。”

世之谈数者,盖得其粗迹。然数有甚微者,非考历所能知。况此但迹罢了,至于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迹不预焉。此所之前知之神,未易能够迹求,况得其粗也。予之所谓甚微之迹者,世之言星者,恃历以知之,历亦出乎亿罢了。予于《奉元历序》论之甚详。治平中,金、火合于轸,以《崇玄》、《宣明》、《明》、《崇》、《钦天》凡十一家大历步之,悉分歧,有差三旬日以上者,历岂足恃哉。纵使在其度,然又有行黄道之里者,行黄道以外者,行黄道之上者,行黄道之下者,有循度者,有失度者,有犯经星者,有犯客星者,所占各分歧,此又非历之能知也。又一时之间,天行三十余度,总谓之一宫。然时有委曲,岂可三十度间阴阳皆同,至好他宫则蓦地不同?世言星历难知,唯五行光阴为可据,是亦不然。世之言五行消父老,止是知一岁之间,如冬至后日行盈度为阳,夏至后日行缩度为阴,二分行平度。殊不知一月当中,自有消长,望前月行盈度为阳,望后月行缩度为阴,两弦行平度。至如春木、夏火、秋金、冬水,一月当中亦然。不止月中,一日当中亦然。《素问》云:“疾在肝,寅卯患,申酉剧。病在心,巳午患,子亥剧。”此一日当中,自有四时也。安知一时之间无四时?安知一刻、一分、一顷刻当中无四时邪?又安知十年、百年、一纪、一会、一元之间,又岂无大四时邪?又如春为木,九旬白天,当亹亹消长,不成三月三旬日亥时属木,明日子时顿属火也。似此之类,亦非世法可尽者。

正月寅,仲春卯,谓之建,其说谓斗杓所建。不必用此说。但春为寅、卯、辰,夏为巳、午、未,理自当然,不须因斗建也。缘斗建有岁差,盖前人未有岁差之法。《颛帝历》:“冬至日宿斗初。”今宿斗六度。古者正月斗杓建寅,今则正月建丑矣。又岁与岁合,今亦差一辰。《尧典》曰:“日短星昴。”今乃日短星东壁。此皆随岁差移也。

天事以“辰”名者为多,皆本于“辰巳”之“辰”,今略举数事。十二支谓之十二辰,一时谓之一辰,一日谓之一辰,日、月、星谓之三辰,北极谓之北辰,大火谓之大辰,五星中有辰星,五行之时谓之五辰,《书》曰“抚于五辰”是也。巳上皆谓之“辰”。今考子丑至于戌亥,谓之十二辰者,《左传》云:“日月之会是谓辰。”一岁日月十二会,则十二辰也。日月之所舍,始于东方苍龙角亢之星,起于辰,故以所首者名之。子丑戌亥之月既谓之辰,则十二支、十二时皆子丑戌亥,则谓之辰无疑也。一日谓之一辰者,以十二支言也。以十干言之,谓之本日;以十二支言之,谓之今辰,故支干谓之日辰。日月星谓之三辰者,日月星至于辰而毕见,以其所见者名之,故皆谓之辰。星有三类:一经星,北极其之长;二舍星,大火为之长;三行星,辰星为之长。故皆谓之辰。

历法步岁之法,以冬至斗建所抵,至来岁冬至所得辰刻衰秒,谓之斗分。故“岁”文从步、从戌。戌者,斗魁所抵也。

《唐书》云:“落下闳造历,自言后八百年当差一算。至唐,一行僧出而正之。”此妄说也。落下闳历法极疏,盖当时觉得密耳。其间阙略甚多,且举二事言之。汉世尚未知黄道岁差,至北齐张子信方候知岁差。今以今古历校之,凡八十余年差一度。则闳之历八十年自已差一度,兼余分疏阔,据其法推气朔五星,当时便不成用,不待八十年。乃曰“八百年差一算”,太欺诞也。

六壬天十二辰之名,前人释其义曰:“正月阳气始建,呼召万物,故曰征明。仲春物生根魁,故曰天魁。三月华叶从根而生,故曰从魁。四月阳极无所传,故曰传送。蒲月草木富强,逾于初生,故曰胜先。六月万物小盛,故曰小吉。七月百谷成实,自能任持,故曰太一。八月枝条坚刚,故曰天罡。玄月木可为枝干,故曰太冲。十月万物登成,能够管帐,故曰功曹。十一月月建在子,君复其位,故曰大吉。十仲春为酒醴以报百神,故曰神后。”此说极无稽据义理。予按,征明者,正月三阳始兆于地上,见龙在田,天下文明,故曰征明。天魁者,斗魁第一星也,斗魁第一星抵于戌,故曰天魁。从魁者,斗魁第二星也,斗魁第二星抵于酉,故曰从魁。传送者,四月阳极将退,一阴欲生,故传阴而送阳也。小吉,夏至之气,大往小来,小人道长,小人之吉也,故为婚姻酒食之事。胜先者,王者向明而治,万物相见乎此,胜莫先焉。太一者,太微垣地点,太一所居也。天罡者,斗刚之所建也。太冲者,日月五星所出之流派,天之冲也。功曹者,十月岁功成而管帐也。大吉者,冬至之气,小往大来,君子道长,大人之吉也,故主文武大臣之事。十仲春子位北方当中,上帝所居也。神后,帝君之称也。天十二辰也,故皆以天事名之。

揲蓍之法:四十九蓍,聚之则一,而四十九隐于一中;散之则四十九,而一隐于四十九中。一者,道也。谓之无,则一在;谓之有,则不成取。四十九者,用也。静则归于一,动则惟睹其用,一在其间而不成取。此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开元《大衍历法》,最为紧密,历代用其朔法。至熙宁中考之,历已后天五十余刻,而宿世历官皆不能知。《奉元历》乃移其闰朔。熙宁十年,天正元用中午,新历改用子时;闰十仲春改成闰正月。四夷朝贡者用旧历,比来款塞。众论谓气至无显验可据,是以以摇新历。事下有司考定。凡立冬晷景与立春之景相若者也,今二影短长分歧,则知天正之气偏也。凡移五十余刻,立冬、立春之影方停。以此为验,论者乃屈。元会令人亦至,历法遂定。

天文家有浑仪,测天之器,设于崇台,以候垂象者,则古玑衡是也。浑象,象天之器,以水激之,或以水银转之,置于密室,与天行符合,张衡、陆绩所为,及开元中置于武成殿者,皆此器也。皇祐中,礼部试《玑衡正天文之器贼》,举人皆杂用浑象事,试官亦自不晓,第为高档。汉之前皆以北辰居天中,故谓之极星。自祖亘以玑衡磨练天极不动处,乃在极星之末犹一度不足。熙宁中,予受诏典领历官,杂考星历,以玑衡求极星,初夜在窥管中,少时复出,以此知窥管小,不能容极星游转,乃稍稍展窥管候之,凡历三月,极星方游于窥管以内,常见不隐,然后知天极不动处,远极星犹三度不足。每极星入窥管,别画为一图。图为一圆规,乃画极星于规中。具初夜、中夜、后夜所见各图之,凡为二百余图,极星方常循圆规以内,夜夜不差。予于《熙宁历奏议》中叙之甚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