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1页/共1页]
三人皆是偷得浮生一时闲,倒也不再坐而论道,摆布不过闲话些神州今昔之变。初阳虽得蒙氏指导路子,但南海疆域之间谁能及妈祖娘娘所知之详,因此再三探听。
妈祖也不推让,以指尖微蘸茶汤勾画于桌面,茶汤氤开仿佛是一副江山地理图:左岸而下有交趾、寮国、暹罗、彭亨诸国;右岸却见吕宋、马来、苏门地点;中间无数岛礁若隐若现,大小不一,至远者曾氏暗礁乃是神州边境尽处。
“随便为之,何来这很多深意?神明多由心生,仙途自是人行,我与神州万众又有何异?人虽敬我拜我,我却无有自高之意。”妈祖引着初阳一众沿j□j缓缓而行,朗目疏眉,见而忘忧。
“刚才林师叔侧耳聆听之意,莫非是用心聆听方为慈悲之始?”英娘也心有所感,轻声问道。
“恰是。林师叔既知其事,何不一劳而永逸,免南海疆域再生波澜?”英娘蹙眉相问,想是不欲神州复兴兵戈。
“血脉不断?林师叔此话甚是有理。想我行来,神州有师者昂首甘为孺子牛,有匠者虽守祖上遗言但非拘束无变,有农家死守如一可抗巨浪滔天,有渔民恪守祖业不肯略加让步,便是生变又何惧之有?”初阳几次点头,心中顷刻安如泰山。
言语中,初阳自有所得,而紫府天下中礁岛亦有再变,隐者暗自发展竟然稀有者初现端倪于海面。
“何止吕宋一地暗生异心,交趾、苏门数国皆有相悖之意,只是神州富强若此,不敢流于大要矣。”妈祖神采稳定,却连指图中数地。
回望妈祖安但是立、笑容和煦,初阳顿有雨后初霁之感,敛衽为敬道:“情之所系,在乎故里,在乎亲朋,在乎乡党而终至神州万民。因小及大,因近而远,因私论公,终可胸怀天下,何来寂寂之思郁郁之结?”
“莫不是吕宋土人欲断南海渔民航路一事?”
很久,初阳英娘相互拭干泪痕,又相握一笑,决然回身再无回顾,海波中唯有小狐声声叫唤:“吾必返来,吾必返来。”
海风拂面,带来远处遇险舟船上人伸谢之声:妈祖娘娘慈悲,妈祖娘娘慈悲。语词虽是稳定,但调子差异,初阳微微一笑,再无一丝沉沦,与英娘并肩往远处而去。
“不错。我弘愿济世而捐躯于此为神,日日得神州渔民香火,虽千年万年不得少离,又岂敢稍有疏失之心?”妈祖还是是笑意淡淡,语声轻柔,无甚豪言却视千年如等闲。
初阳闻言而起,正欲相谢一二,却见面前人、物尽数化作虚无再无陈迹,而己身稳稳落于一环形礁岛之上。英娘还是身畔,小狐仍然怀中,方才统统便如这海雾普通褪去,不留一分一毫,便要觅寻又该向那边去寻?
妈祖自居主位,初阳英娘下坐相陪,小狐不敢冒昧只依偎初阳足下以示畏敬。俄顷有双鬟女儿袅袅而来,奉茶于客又悄悄阔别。此茶汤色金黄,香气彪炳,想来亦是昔日林家惯常风味。
湄洲一地,多生榕木,苍翠生荫,其间自是不能例外。院中更有独木碧绿成林,其下有汉白石雕桌凳可供小憩,虽有落叶随便散落,然信步而至别成心趣。
“疥癣之疾,犹未足害,何必如此着紧?况神州迩来奢糜之风益重,无有祸害之视,我等忧心又有何用?”妈祖点头说道,“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千古不易之理。”
妈祖若能窥得民气,温谈笑道:“无家何故成国?无国何故立家?恋栈少时居处未为私心,平浪抑波救困济难本是吾责,失职尽责与有情故意岂无益矛坚盾之想?”
此语虽不该景,心中却有寥寂之感油但是生。光阴悠悠,故园几曾忘?人事几番新?永镇南海,护佑一方,未知可有茕茕伶仃之心?初阳胡乱测度,又岂敢透露于外?
立于九牧林的匾额之下,向内望可见新式湄洲天井寂寂,向外则见南海万千鱼族自在安闲,初阳不知为何俄然忆起前人联句:碧海彼苍,夜夜此心何所寄;琼楼玉宇,依依高处不堪寒。
回想当年轩辕剑灵所言所行,较之本日之妈祖娘娘,俱皆是恪失职守恪守一方,想来神、仙、人三途殊途同归,皆是叩问大道而教养公众。而人非是蝼蚁,人本是众道所寄之所,人乃是众道运转之象,岂能自视太高?
一一报告结束,初阳突而问道:“神州承平好久,传外夷蠢蠢欲行不轨之事,不知林师叔可知否?”
行行复行行,边境终有尽。远远瞥见曾氏暗礁上神州所立旗号,色彩虽已老旧,尾饰虽有脱落,但仍然矗立不倒。跨过此处,便是告别神州往他乡而去,初阳虽是夙来萧洒也不免心口一紧,眼眶一红。而英娘早有珠泪滴落,任其颗颗与海水混为一体。小狐亦是愁绪满怀,再无嬉闹之色,离乡远走谁能不动情?
谈笑正欢,桌上南海舆图间雾气垂垂消逝,妈祖见状不由笑道:“外间海雾尽去,初阳远志稍作安息便可,不如早些上路,他年返来再来一叙。”
“我等当护守神州一脉不断,而非一味代行其事。且回望神州数千年,不时有人物风骚于世,代代有志士勇于担责,此血脉不息,又何必多有喟叹?”妈祖看惯人间变迁,早已不因些许小事而动容。
“初阳所言极是,神州代有秀士出,血脉生生不息,或有灾害一时暗淡却可再现荣光。便如这南海岛礁,即便没入海面却终将昂但是出,此势无可反对。”妈祖亦点头表示,“是故我即是危难时帮手可矣,而神州雄图当以世报酬大旨。”
“当年苇原贼寇流窜温陵、潮汕、雷州一带,林师叔多有助力剿除,今时又何不早做定夺?”初阳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