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八回中下[第1页/共4页]
强氏看着人都划一,因而叮咛水榭外甲等的丫环仆妇们出去摆饭。其他席次也平常,只让东海郡伯祝夫人挨着洪氏坐了,再旁是知府夫人周氏。这边女人们的一桌,则是范舒雯主位,顾颖陪席,主宾位原都请黛玉坐,黛玉不肯,执意按长幼次第坐了,恰与顾颖挨着。顾颖便凑向黛玉,说:“传闻林姐姐的父靠克日身子终究大安,这里就跟姐姐道个喜。”林黛玉忙笑着谢过。两人又稍说几句,这才一齐动箸。
黛玉听了踌躇,就看洪氏。这边世人都已走出了十数步,洪氏与范氏、祝夫人几个因说话缀后,此时也恰正转头看她两个。范氏一目睹她两个似不想动,就笑道:“我晓得了,定是我家阿谁又捣蛋。恰好还拉上林女人。”
洪氏笑道:“吃倒是买来吃的,只不给人用,给你叔叔随身的那两只蝈蝈和蛐蛐儿吃。你不晓得那啰嗦东西,偏要死水里发展的菱角、莲蓬,另有荷叶熬的水吃着,那叫声才好听。家里那些荷花当然多也好,只是都养在缸里,才吃了两天,你叔叔就说声音大不对。但若问我,倒是半点儿不同都听不出来的。”
少时,章回等买了东西返回。车马重新出发,未几会儿就到盐当局。这边林如海、章望表兄弟早在正厅上相候。林如海见黛玉微显倦容,倒是眉舒目展,一双眼睛光彩敞亮,顿时放心。直叫两人快别多礼,一面笑道:“可算家来了。且去换衣服,转头一起吃晚餐。等晚餐后,再渐渐说本日景象。”洪氏、黛玉都笑应着去了。厥后晚餐、闲话诸事,一如林海所言,临时不提。
张娟忙伸谢,就要推让。张婧却道:“这敢情好。多谢。若果然养出来,必然奉告范姐姐。恰好徐州与扬州也不远——”
范舒雯忙道:“值甚么,快别如许说。”拉了张娟,一面又笑着说:“实在张二mm说的,恰是普通事理。人家里的这些花花草草,原是人按着各自的情意培养发展,不过种类分歧,所用的光阴有异,追根究底都是一样的。说来这莲花也就是让我家赶巧得了,背面的工夫,凡是爱它的人家谁又用心不到呢?倒是两位mm爱养花弄草,又晓得草植习性、培养法门,才是真正可贵。若不嫌弃,我家有这睡莲的种子,送与mm一些,如何?”
中间范氏看几眼,就问范舒雯:“怎不见颖儿?”
洪氏道:“她两个年纪最小,一样的天真烂漫,也无怪如许投缘。倒是祝姐姐家的一双令媛,大女人才不过是将笄之年,却显着非常沉稳,能够与几位稍大些的女人说话和谐——可见祝姐姐的家教。”
范氏鼓掌道:“公然如许说好。他们一帮子文人骚人,都爱弄甚么魏晋衣冠,要不防备一跤栽进池子里,那模样还如何看?只好叫小子们来现摩一摩曹家样了。”
黛玉道:“书上的笔墨,还不是别人见地了记下来,如何就要见怪?并且我们是一样的,平生并未出得几次门。以是在京时别人问江南景色,能说的,不过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至于烟柳画桥之类,也是随身的一些画儿上看得最逼真,每次拿它胡乱应对,内心实在发虚得紧。”
因而丫环们簇拥着几个女孩儿过来。黛玉一一看去:打头一个粉色衣裙,年纪在十6、七岁,身材长挑,端倪清秀,纤纤文质,菊韵兰馨,乃是任白石长孙女任琴;一个穿烟绿色褙子、月白撒花褶裙,也在十6、七岁,身材小巧,杏眼樱唇,落落风韵,桃笑李妍,乃是丁涛幼女丁荔蓉;再两个穿戴一样服饰,都是金色撒花缎面对襟褙子并米黄绣折枝花草马面裙,身量仿佛、描述肖似,年纪也普通的十4、五岁,倒是东海郡伯的两个女儿张娟、张婧。最末一个年纪最长,穿一领杏色根柢撒花交领长袄与红色纱裙,色彩素净,神态温敦,则是范蜜斯舒雯。几人都来与黛玉厮认说话。
她这边谈笑镇静,那边强氏等牌局也毕,纷繁过来问玩得可好。也有如惠夫人、周太太、范氏等懂围棋的,趁便就点评一回棋谱。洪氏倒是不会下棋,只看着黛玉笑,嘴里说:“可贵玩得如许欢畅。林丫头就该常笑,笑起来模样才最好。”说得世人都看黛玉。黛玉当时红了脸,藏在她身后不肯出来。
众闺秀看过,都赞了一回。丁荔蓉就说:“旁的花并蒂的也不罕见,这并蒂睡莲倒是头一回见,更是这么很多同时在面前,真叫人大开眼界。”
范舒雯听了,忙问黛玉。黛玉只说无碍。顾颖急得飞眼色与她,不想中间张婧笑道:“那里就能吓到了呢?林女人又不是纸糊的人。”说着就在四下乱转,随便旁观,又拉着任、丁两人看那飞瀑石潭,问范舒雯:“这潭子里头的五彩石子儿,莫非是专门挑的南京的雨花石?”范舒雯见询,只得向黛玉笑一笑,就到她几个跟前去了。
范氏骂道:“哪有如许连串儿话问长辈的?见了面也不可礼,就猴上身了——真是越大越没端方!”
这厢强氏也邀世人还到檐廊掩蔽下坐。世人回转。洪氏落一步与范氏并行,拿眼睛表示前头东海郡伯祝夫人。范氏会心,遂抬高了声与她道:“才刚忘了跟你说,便是随任家太太一道来的。我也不知我叔父并堂兄与他家如何,我家老爷这边倒是没甚么来往。倒是她方才那么一会儿就打量你几次,莫不是你家与东海郡伯府有些干系?”
范氏笑笑点头,说:“我天然放心。”范舒雯这才重新走到林黛玉身侧。一会儿各各见礼毕,就一道拥着往水榭里去了。
却说这边范府。送别了众来宾,强氏自命人清算屋子、清算东西。范氏则打发了顾颖,一起跟范丞佺到屋中。范丞佺就知堂妹必然有话要说,让丫环奉了茶,就叫世人暂都退下,非要事不得打搅,这才开口相问。欲知范氏兄妹说了些甚么,且看下回分化。
黛玉正极目极览,闻听这话连连点头。两个也不再多说,各自赏玩景色,随即就往那两张藤椅中安坐——这黛玉本来是个闺阁娴雅的,只是心细如发,又常日多思;此番为探父病自都城还家,汤药阿谀,一番劳损亦未尽复;且本日又是头回出门作客,秉着母亲生前教诲,不肯多行一步、多说一句,但是既留意周遭情面应对,便是一样操心耗神。不料顾颖将她一起拉到这里来,静坐着看那浓荫淡翠,听那风激水响,不上一会儿工夫,就觉身心都清透洁净了。想到此处,蓦地倒又是一惊,只是转头向顾颖看去,却见她干脆闭了眼睛,将全部身子都软倒在藤蔓上,这等的尽情神态,教黛玉不由又是希奇又是好笑,也情知本身多心,不免就有几分歉意。待开口说话,又怕惊了顾颖,不想俄然就听身后有人鼓掌道:“好哇!本来你们倒在这里偷闲!可算教我逮着啦!”
祝夫人笑道:“mm夸得过了。她外头看着不坏,实地里还是小孩子家。”
因而这边范舒雯、任琴、丁荔蓉、张娟、张婧、林黛玉一齐起家,移步近水,赏看莲花。那莲花公然不愧异种之名:叶片浑圆,浓翠津润,上面一根根叶脉或淡紫、或浅金,分毫毕清,就像是用笔细细刻画上去似的;花朵红、粉、黄、白都有,但最奇的莫过花花并蒂,且并蒂的两朵花色既不不异,大小也略有不同,相依相靠,随波浮摇,别样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