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八回中下[第2页/共4页]
黛玉道:“就晓得些外相。因我外祖母家二表姐喜好,闲来无事便照着棋谱打上几局,我在旁看过。只是面前这局,就不是我能懂的了。”
洪氏笑道:“你自惭甚么?只怕她们那边才正如许想你呢。”又问:“我看任家和张家几位女人说话也多。她几个如何?”
三个说着就招顾颖、黛玉两人过来。听顾颖说了主张,祝夫人笑道:“本来饭后走动,也就是为的消食,两个丫头有别的去处,不跟我们一道儿,实在无妨。我看顾太太就应了她们,只叫人跟住了就是。”
任琴笑道:“恰是呢。我看到书上说,睡莲并蒂,岂止万里挑一,就十万朵里也一定能得上一二。可见我们的眼福。也真亏范姐姐家里既得此异种,又养得经心。面前有这很多,怕是要破钞好些年工夫吧?”
世人赏看了一会子,便有丫环嬷嬷们前来相请。本来是翠峰山房那边世人吃茶毕,又闲话几句,就有人发起抹骨牌。范大太太强氏顺势邀还回正屋花厅去,因而派人来请女人们同回。世人不敢担搁,一齐还到水榭处,又与强氏等在园门口会齐,各乘软轿小车往上房去。
范舒雯听了,忙问黛玉。黛玉只说无碍。顾颖急得飞眼色与她,不想中间张婧笑道:“那里就能吓到了呢?林女人又不是纸糊的人。”说着就在四下乱转,随便旁观,又拉着任、丁两人看那飞瀑石潭,问范舒雯:“这潭子里头的五彩石子儿,莫非是专门挑的南京的雨花石?”范舒雯见询,只得向黛玉笑一笑,就到她几个跟前去了。
黛玉道:“任家姐姐辞吐,是极赅博敏捷的。张家大女人斯文守礼,二女人则是个坦白性子。看她姐妹相处,相互回护,倒是教人直生恋慕。”
黛玉道:“书上的笔墨,还不是别人见地了记下来,如何就要见怪?并且我们是一样的,平生并未出得几次门。以是在京时别人问江南景色,能说的,不过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至于烟柳画桥之类,也是随身的一些画儿上看得最逼真,每次拿它胡乱应对,内心实在发虚得紧。”
因而这边范舒雯、任琴、丁荔蓉、张娟、张婧、林黛玉一齐起家,移步近水,赏看莲花。那莲花公然不愧异种之名:叶片浑圆,浓翠津润,上面一根根叶脉或淡紫、或浅金,分毫毕清,就像是用笔细细刻画上去似的;花朵红、粉、黄、白都有,但最奇的莫过花花并蒂,且并蒂的两朵花色既不不异,大小也略有不同,相依相靠,随波浮摇,别样生姿。
洪氏道:“你是姑奶奶,你怕啥。只是这卵石小道,别的也无碍,就是落雨天穿木屐子,万一把个齿子陷到裂缝里,就不摔了人,不免撅坏东西。再有,家里有上年纪的,到底还是平整的砖石立瓦,摆布一个放心。且跟这园子又相配。”
范舒雯闻言含笑,正要说话,中间早有人脆生生接口——倒是张婧,只听她道:“要论并蒂异种,实在也不难。就如那牡丹、菊花,凡要淡绿、墨紫之类少见花色,最后就往当年盛着花朵里专挑色彩附近的,别辟出处所分株牵枝地培养,等来年着花,再挑那色彩更近更合意的——如此五6、七八年下来,垂垂地趋近,花色总能遂心。到这旁的花木上头,凡异种,比方甚么重瓣、并蒂、多子,也都只要得了这母树的植株或种籽,便是一样的培养。我们在家无事就爱侍弄花草,一时倒不感觉格外希奇。姐姐说但是?”末一句倒是对她自家姐妹说的。
洪氏承诺一声,听他上马跑去了,就向黛玉笑道:“幸亏他还记取这一茬。我都忘得精光。”又叫过跟的管事妈妈来,叮咛拿2、三十钱去湖边,随便买些新奇的莲蓬、菱角、荷叶来,家去有效。黛玉不免猎奇,问:“婶娘要供甁取香么?家里也有这些。若买来做零嘴吃,仿佛又不敷?”
众闺秀看过,都赞了一回。丁荔蓉就说:“旁的花并蒂的也不罕见,这并蒂睡莲倒是头一回见,更是这么很多同时在面前,真叫人大开眼界。”
一语未了,这边林黛玉俄然出声,问:“咦,那芦苇丛前面是甚么?”一边就用手去指。世人忙都看去,公然靠湖边叠石的一带芦苇丛正摇摆不定,上头群鸟乱飞。下一刻,芦苇朝两边一分,溜出一只无蓬的划子来。船头一个女人拿了长长的青竹竿子撑开水路,前面坐一个淡紫色衣衫的少女,拿绢扇挡住太阳,手腕上镯子明晃晃耀着光。黛玉内心正猎奇是谁,就听范舒雯低声骂一句:“好丫头,端的会玩儿的。”然后昂首向本身笑道:“是顾姑妈家表妹——方才正巧走开了,你没见着。”林黛玉便知这少女就是顾颖,一边跟范舒雯点头答说晓得,一边与她移步到水榭边。
黛玉听着,怔怔点头,人就倚在洪氏身上,并不焦急起来。洪氏也未几说,只还是搂着她,更用手一下一下抚她鬓发。两人就坐听这车声粼粼,各自恍忽,一时不知行到那边。忽而章回在车外发声,说:“我叫稍绕了一点路程,外头就是翠萍居。我去买两笼点心给母亲和表妹,盏茶工夫便回。”
黛玉忙谦说不敢当见教语,一边就请顾颖命再取棋盘来。这黛玉天生聪明,虽在吵嘴之道上不甚用心,但贾府中与三春、宝玉、宝钗、湘云等对弈,常常便有妙手,盘入彀较起来也细心敏捷。而丁荔蓉描述明丽,言谈开朗,棋盘上也大开大阖,竟是一派勇猛善斗的气势。两人棋力或不如范、任,盘面上你来我往,却也非常出色都雅。未几一会儿,那边顾颖就撇了自家表姐的棋局来看。张娟、张婧也在两局之间交来回回。到她两个盘终,那边范舒雯、任琴都已凑过来看:倒是她两个胜负已分,任琴小胜一子。数这边一局,则是丁荔蓉赢了两子。丁荔蓉直笑说痛快,又约黛玉下回再战。
范氏笑起来,道:“昨儿才说过,嫂子怎就给忘了?”便奉告身份。洪氏也笑说:“是我家大爷表侄女儿。”这厢一边说,一边林黛玉早上前施礼。强氏笑道:“哎呀呀,但是我记性不如前了。公然是林盐政的令媛。我之前就传闻林大人丰神超脱,文采精华。现在见了她,公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又向黛玉说:“先前我们闲话,传闻林大人前阵子病着,幸亏是女儿还家奉养,孝心虔诚,方有人到病愈。林女人也总算能够舒散些。这边还商讨几时往你家去,或邀着一道儿玩耍。我就仗着本日主家的便宜,先请一请林女人可好?”
黛玉听了踌躇,就看洪氏。这边世人都已走出了十数步,洪氏与范氏、祝夫人几个因说话缀后,此时也恰正转头看她两个。范氏一目睹她两个似不想动,就笑道:“我晓得了,定是我家阿谁又捣蛋。恰好还拉上林女人。”
顾颖已经往此中一张藤椅中坐下,见她喜好,笑道:“如何?我那日见了,立时就爱上了。往这里一坐,又乘风凉,又听水的清响声,跟神仙也没个两样!”说到此处,俄然想到甚么,当时跳起来,拉了黛玉就往中间的瀑布近去,指着那水流下的石潭子道:“哎呀,说到好,还必得有这里。虽没有鱼,但你看那水里树叶枝子的投影,可不恰是很多鱼在游么?衬着这一潭五彩石子再活络都雅也没有!我就看一整日也再不会腻的。我已经想定了,今后每返来,都要在这里坐上半日;不然,就实在孤负这等好景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