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页/共3页]
笑完只感觉恍若五脏六腑都蓦地归位,神智分外清楚,一股浩然正气从足底升起,渐成灌顶之势,龙渊两道剑眉拧成疙瘩,左手在胸口结印,右手以掌为刃,腾空在面前重重一劈,颤声痛斥道:“何方鬼怪,竟敢冲犯仙家,企图引我堕入魔境!还不速速退散!”
若费经心力,只换来一句恩断义绝,便毁了这鼎祚,看他的报应,又有何不成?
龙渊挂着满脸水珠转头对他瞋目而视,棠溪一下子闭了嘴,他想,即便傻了,天子还是天子,狠起来还是会杀人的。
棠溪觉得龙渊哀痛傻了,在他拉着尸身不放手、又念了一整天后,终究忍不住端了一盆冷水当头朝龙渊浇下去,结结巴巴道:“公子已经走了,不成能再等了。”
女魅裙裾飘摆,眼中更有暴虐之色,十根指甲俄然边长,本来美艳的脸化为骷髅,殿中怨气大盛,方才逃脱的厉鬼见此景象,纷繁赶返来助阵,一时鬼影森森,竟有冲天之势。
那幽幽女魅不甘拜别,在半空转着圈子,恨道:“莫要假装仁善!鬼由心生,你造下万古杀业,现又心存灭天之念,我等才被调集至此,既然只差一步就能遂了你心中所愿,为何又回绝我等互助?这浑浊人间,那里值得沉沦?”
“老朽见帝君自大了一辈子,向来没有认错的时候,也向来没有低头的时候,此番被那小公子整的如此蕉萃,操碎了心却换来一个被人嫌弃的了局,实在风趣,风趣至极!”
老仙儿思忖了一会儿,应道:“临时一试。”
龙渊拱手作了个揖,恭敬道:“奉求了。”
三年后的一个夏季,浮生山传来公子寒病重的动静,龙渊日夜兼程赶赴山中小院,达到时公子寒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龙渊想进屋看他,棠溪和桃妖儿一同拦在门口,说公子叮咛了谁都不见,龙渊急得一人甩了一个巴掌,冲到病榻旁,公子寒鬓发皆白,脸颊闪现死者的灰气,瘦的只剩一副骨架,一双眼睛满怀不甘与仇恨的盯着屋顶,仿佛在指责龙渊不遵循他的遗言。
人间千回百转,老是曲解和遗憾,手眼通天也算不出民气窜改,龙渊今后退了一退,苦笑道:“此生实在对不住他,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奉求仙翁一件事,今后如有甚么对他好的,你就去办,至于人缘如何,我还是不问了。”
龙渊用手指扒开覆面的披发,一把抽出宝剑,指着面前那女魅,道:“凡世有千种痛苦,我所接受的不过万分之一,但若如我者成千上万,人间痴情者成千上万,岂不又是敬爱至极?若连磨难都率真敬爱,有何来由被一干自大的仙家视为草芥?我又有何来由判人之存亡?”
“自古帝星敞亮,皆有改朝换代之兵祸降世。”女魅的声音勾引般在耳边响起,凉而腐臭的鼻息拂着龙渊的脸颊:“昔日黄帝,本日蚩尤,胜负只在一念之间,帝君定夺吧!”
龙渊起家推开窗扇,清风劈面而来,树间鸟声啁啾,本来已是拂晓时分。
这声音不是别人,恰是那号称要游历百年的老仙儿!
承天殿的长条窗格蒙着绢纱,映出摇摆的竹影,鬼怪在树间穿行,以头撞窗试图破窗而入,那殿内女魅对劲非常,袅袅娜娜卧在龙渊身侧,枕着他的膝头,手指抚摩他的手背,仰起脸道:“帝君若下定决计,不但公子寒的灵魂今前任你差遣,即便三界鬼妖人神,只要帝君喜好,一概能够支出帐下……”
“仙与人的辨别,不在有无情爱,而是在于可否辩白善恶,心有情爱才知慈悲,明辨善恶才气心知有不成为而不为,仙家看似无情,实则心中至情,六合看似不仁,实则至仁,道法天然,乃出自六合之大交谊。”
南海观音从净瓶中抽出柳条,朝龙渊身上点了几点,笑道:“明辨是非,心胸善念,才气妖邪不侵,帝君历劫数百载,终究突破心魔,可喜可贺。”
说罢挥了挥拂尘就走了,这一走,可就真的再没返来过。
老仙儿把话带到了,就要起家告别,刚走到门口,龙渊俄然赶上来,扯住他道:“另有一事。”
龙渊只感觉气味渐弱,分开浮生山后本就一向仇恨交集,心磨难抑招来恶鬼,几乎走上歧途,此时听女魅所言,耳畔如惊雷炸响,前尘各种如云烟般闪现,刹时醍醐灌顶,困顿百年之久的迷惑豁然开畅。
这个慎重的谢还没有说完,那老仙儿对劲的捋须笑道:“别谢别谢,老朽得意其乐的很。”
龙渊靠在窗边,冗长而险恶的一夜过后满身酸软,寝衣松松的挂在身上,不知一夜出了多少汗,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竟结出一层盐粒,想必形象甚是狼狈。但是那股在胸口乱闯的狂躁之气却不见了,龙渊坐回榻上调息,只感觉如获重生。
龙渊点头称是,众仙不便在人间久留,相谈半晌便驾云拜别,等身边只剩了那老仙儿,龙渊一把扯住他的胡子往殿内走,斥骂道:“你这老东西,折腾了我这么久,就等着这一天吧。”
而后统统还是,龙渊还是做他的天子,只是政事更顺手了,当日仙家显灵的事被爱嚼舌头的宫人传的沸沸扬扬,世人皆道当朝天子有神仙点化,更有天兵护佑,对其愈发恭敬。
都说六合不仁,仙者无情,我自夸超然物外,却不知怜悯那痴妖而堕入凡尘,本日又因不恤百姓而几乎堕入魔道,若再不憬悟,怕真要负了曾比六合的寿限了。
“我便要奉告你,我司掌权势,生性鄙视生灵,爱好杀伐。如果畴前的我,你如此调拨,说不定真的灭尽三界图一个新奇,但现在我保重公子寒,便知世人皆有所钟情之人,我知落空他的痛苦,便怜悯天下人失亲之痛,我承诺过他,替他守住这江山,你这魔障大可诱我千遍万遍,我即便立即他杀,也不让九州百姓个个痛失亲人,成日糊口于水火当中!有此情思,就算今后做不成仙,也比曾经无知无觉的万年过的透辟!”
竟然在榻上坐了一夜,那刚才的风声雨声和妖魅鬼影,都是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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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仙儿却一边哎呦一边顿脚,翻白眼道:“不知好歹,这些年我为了你的事几近跑断了腿!本日老朽是特地奉旨前来伏魔的,三十万天兵天将在你殿前守了一夜,静听殿内摧枯拉朽,若你有一念之差,当即粉身碎骨,永久不得超生,局势何其险要!幸亏你能突破魔境,得道顿悟。”
龙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大步排闼走出寝殿,内殿空无一人,外殿一样空无一人,待从正殿大门走出,站在台阶前沐浴着凌晨霞光时,龙渊俄然愣住步子,被此情此景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