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第1页/共2页]
这伉俪二人反目已久,本日相逢竟是无言以对。半日,萧清婉低垂眼眸,悄悄说道:“皇上来瞧臣妾,总算是盘算主张要下旨了么?”赢烈一怔,问道:“下甚么旨?”萧清婉浅浅一笑,说道:“天然是废后的旨意了,弄到现在这个模样,再这么僵下去也是无趣。皇上就下旨罢,不管是冷宫还是尼庵,臣妾都愿去的。”
却听宸贵妃又道:“就是本日这事在,这些宫人们又有何错?不过只是服从行事罢了。自打娘娘进宫,略有些甚么风吹草动,皇上必然拿他们出气。前头那件事,坤宁宫的宫人受了多少缠累,到头来也只是一场荒唐。死的不消说了,活着的也遭了很多的罪,穆宫女的腿就这么平白无端的跛了,到现在走路还不便当,皇上连一句抚恤也没有的,他们才是真正不幸!就拿今儿的事来讲,娘娘病了,他们无不经心奉侍的,是皇上自个儿不闻不问。得晓得了,感觉惭愧不过,又想拿他们来遮羞,这算甚么!臣妾现在也不管了,凭皇上闹去。看皇上把他们都打杀了,调拨来的新人晓得如何奉侍!”说毕,竟再不睬会赢烈,回身又出来了。
赢烈本来满腹肝火,只要寻处宣泄,迁怒于人,偏被宸贵妃这一席话说的体无完肤,哑口无言,一腔大怒化为乌有,只是垂首冷静。
萧清婉见是他,怔怔的半晌没说话,才要开口便觉口干舌燥,猛咳起来,赢烈仓猝拿了茶碗喂她喝水。
过了中午,前朝送了很多折子出去,又有外臣求见。赢烈惦记取很多政务亟待办理,又不好走开。正在踟躇之间,宸贵妃瞧了出来,说道:“皇上就去罢,反正她这会儿又没醒。你不来坤宁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夜间风起,外头更觉寒意逼人,赢烈在里屋坐着,外头宫人送了汤药粥饭出去,他也亲力亲为。但是他不惯奉侍,粗手笨脚的也做不好。穆淑容在旁瞧着,想要代庖,却也不好插手。
目睹龙颜大怒,宸贵妃却不见错愕,只嘲笑道:“莫说娘娘有叮咛,即便臣妾去御前说了。皇上指不定又狐疑娘娘是使了甚么苦肉计、连环计,要利用了皇上畴昔!及至见了面,又能如何?皇上是会医病,还是会用药?何必来呢!皇上且去算算,打从娘娘进了宫,皇上狐疑了她几次了?哪一次不是闹得鸡犬不宁,沸反盈天!前头为着一场荒唐事,叫她在桌子角上磕了一下,幸而没碰出甚么弊端来。过后,皇上也悔怨的跟甚么似的,只说再不疑了。也是臣妾这mm心肠软,好说话,又年青,搁不住皇上哄上几句,就撂开手了,还如以往普通经心奉侍。”
入得阁房,只见赢烈立在当中,宸贵妃在床畔坐着,握着皇后的手腕,不言不语。
世人见了天子,都无话说。因皇后始终未曾醒转,一时也无事可做。到了掌灯时分,钟粹宫里打发了人来请。本来自打皇后病下,恐太子公主无人照看,便送到了钟粹宫去。现在宸贵妃身边带了四个孩子,又要看顾这里,也忙的不成开交。当下,只同天子说了一声,便告别去了。
王旭昌仓猝回道:“皇上有所不知,娘娘自来有些讳疾忌医的性子,不到抱病断不叫臣来打搅。臣也不敢私行前来聒噪,得臣晓得时,已然晚了。”
赢烈闻声这一声讽刺,气更不打一处来,就望着宸贵妃厉声喝问道:“论起来,皇后是你亲生mm,常日你们的交谊最好。你又是宫中的白叟,位份又高,宫里的端方再熟稔不过。如何出了如许的事,竟不来告与朕一声?一个个都瞒着朕,莫不是定要等皇后没了,才叫朕晓得不成?!”
王旭昌回道:“娘娘这是风寒侵体,乃成感冒之症。此病如果旁人得了倒也罢了,但是娘娘生公主的时节,月子中失了保养,贵体受损,一向未曾大好。臣恐伤及娘娘,不敢滥施猛药,故而病就好的慢了。兼且迩来时气几次,冷热无常,更于病人倒霉,娘娘又拖了好久才传了臣前来诊治。这治病最怕耽搁机会,臣来时已然错过了最好的时候,娘娘的病这才久治不愈。”
赢烈在廊上立着,只是一字不发。底下的宫人跪在地下,各个屏息凝神,声嗽不闻。半晌,赢烈才开口道:“罢了,既是宸贵妃替你们讨情,这一笔临时先记下。倘或今后你们不知改进,那便不饶了,都起来去办差罢。”
这般直挨到半夜时分,他也熬得瞌困不已,挨着床柱打起了打盹。昏黄中,只听床上一声梦话,他仓猝睁眼,却见萧清婉已然悠悠醒转。他又惊又喜,忙低声问她如何。
世人皆知天子这是拿话讳饰,却也无人敢实际,只是依言起来,各干各的去了,一场灾害就此消弭。
王旭昌诊过脉象,觉仍如昨日普通,只得说道:“娘娘的病一无好转,换一副药吃吃看罢。”宸贵妃闻言,只是垂泪不已。
好轻易摒挡完一日政务,又早到晚膳时分,赢烈内心挂念着皇后,仓促吃了两口饭,又起驾去了坤宁宫。
王旭昌面上一白,伏在地下,却仍旧不卑不亢道:“皇上要如何措置臣,臣不敢多言。只是臣有一句话,娘娘病至如此境地,同时气、平衡干系皆不甚大,实乃忧思成疾,过虑伤体。此乃芥蒂,药石罔医。倘或不能开解,臣也不是大罗神仙,皇上要臣与娘娘陪葬,臣也是没法。”
赢烈闻言,竟无可回嘴,讪讪而去。
王旭昌诊治已毕,下去写方熬药,宸贵妃守在这里,不时照看。萧清婉又醒不过来,这两人坐着,只是相对无言。
赢烈怒道:“宫里的陈规,每逢月朔十五,需求请脉。如何会弄出这等事来?!想必是你玩忽职守,惫赖渎职!你常日里受皇后恩德不浅,就是这般答报的么?!”
这般闷了好一阵子,赢烈俄然说道:“老是朕对不住婉儿。”宸贵妃摇了点头,只说道:“皇被骗初不要她,就不会生出这些事来。”一句话,便将赢烈顶了归去,再无话可说。
宸贵妃仍在里头守着,穆淑容也过来服侍了,武贵仪原也说要来,宸贵妃虑她身怀有孕,怕过了病气,又累坏了身子,便叫人去传话没让她来。
赢烈不料他竟会说出如许一番话来,顿时气结不已,欲待苛责,却又寻不出话来讲,这般对峙了半日,才丢下一句:“医不好皇后,提头来见。”便起家出来了。
因是平日里见惯了的,宸贵妃也就不躲避了,只点了点头。王旭昌见礼过,便上前在床边跪了,与皇后诊脉。赢烈见那手腕细瘦无光,常日不离手的镯子也松得狠了,不忍细瞧,便别开了头去。
一碗水喝尽,赢烈又要起家去倒,萧清婉却摇了点头,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袖,他便又在床畔坐了。
“这还没好上几日,又闹腾出林家的事来!林氏暗害娘娘肚里的胎儿,皇上不说重责。他们自家作孽谋反,皇上反倒狐疑是臣妾等下蛆,真真叫人没处说理去!论起来,臣妾这mm也不该进宫。当初是皇上一眼瞧上了,硬把人给抬出去的。好轻易人到跟前了,皇上顺了情意,受用的够了,就糟蹋起人来了!娘娘进宫这些年,为皇上生儿长女,安定后宫,摒挡宫闱,那些个嫔妃,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娘娘又要保持宫纪,又要瞧着皇上神采,生恐获咎了哪个新欢,叫皇上心烦,多么的辛苦!弄到头来,皇上不说谢,反倒派了她一身的不是!臣妾真不知,皇上那苦衷实是如何长的?!”说至悲伤之处,眼圈又早红了,只是抹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