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石泉里置田办学忙[第2页/共3页]
方才提及苏轩,他便留意着了,见苏云岫摆了然不肯深谈,内心更是格登了一下,悄悄深思这莫不是还记恨着呢,赶紧道,“也是我们几个老的年事长了记性大,竟忘了把轩哥儿入谱,说来也是忸捏,当初佑安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可他走后,却叫你们母子受了那些个委曲,还带累了轩哥儿,这些年竟一向没能入谱,实在是……”苏老爷子点头叹了口气,“不过,你们娘俩放心,下回开宗祠时,我一订婚自帮轩哥儿添上,这么好的孩子,是我们苏家之福,哪能叫他一向在外头漂着?要不然,等过几年见着佑安,老夫也真是没脸再受他一声叔公了。”
“你能这般想天然是好的。”苏老爷子点点头,神情俄然有些游移,想了会,才摸索地问她:“去岁,轩哥儿下考场了?”
苏云岫赶紧谦逊了几句,内心却忖思道,老叔公这话究竟何意?若说是随口夸奖几句,她是万难信赖的。可究竟是何事,却真真猜之不透,不由地语锋微转,将话头又拐回了开初的祭田办学之上:“叔公谈笑了,澹宁也不过是占了书院夫子的光罢了,若不然哪能有这造化?小辈们不过是年幼,心还不决下来,等收了心哪能不成才的?只是那些个风雅的事儿我也不大懂,所幸这些年倒有些积储,如果书院少了短了些甚么,叔公也用不着与我客气,能帮衬的天然是会做的。我虽客居外埠,可内心也盼着我们族里好的,将来他们哥儿几个都一道入宦海,也好相互有个照顾不是。当然,这也是我一些个私心,叔公您可千万莫要见笑。”
“澹宁皮实,怕扰了叔公的平静,便留他在家里了。”苏云岫客气地笑着道,“我惯是个浮滑的,碰到些个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巴巴地过来找叔公讨个主张儿,给大伙儿添了费事,哪还能再叫你操心呢?”
苏云岫微微一笑,许先生是她前年偶尔结识的,当年也是中过举的,可连番春闱名落孙山,又碰到故乡闹灾荒,这才垂垂淡了心机,为生存便应她之邀,在乐善堂里创办义学,这回与他说了苏家属学的事,许先生倒也没有踌躇太久,便应了下来。
犹记得佑安走的阿谁夏季,很冷很冷,屋里生着数个大火盆,却还是冷得瑟瑟颤栗。堂屋里六七个沙弥在诵经拜忏,她抱着刚出世不过旬日的苏轩跪在灵前焚楮烧包,听着屋外记念的亲朋群情纷繁,若只是诽谤她也就罢了,却偏生要给苏轩冠上命硬克父的罪名,那是她经历的,最酷寒的腊冬,冰棱子直直地往心窝里扎。
苏云岫点头应下了,说了这么久,苏老爷子的精力也有些不济,两人约好了他日见族老的事情后,便笑着起家告别了。回到老宅,苏轩正在屋里临帖习字,看到她出去,赶紧搁下笔,倒了杯茶给她:“娘,事情聊得如何,可还顺利?孩儿瞧您这神采,却有些不大好,但是累着了?”
苏云岫偏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民气不敷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我们这位林大人却恰好鱼与熊掌都想兼得,你说这世上可有这等功德?”想要将苏轩认归去养在贾敏名下,真不晓得该说他天真还是笨拙,开初听到这发起时她多的是大怒,静下心来想想倒是嗤之以鼻,莫说苏轩愿不肯意,莫非贾敏就真的能漂亮贤惠到这地步?若真是那一等一的贤德,当初也不会作下那档子恶毒事,毁人明净,不啻于谋人道命,平常妇人哪下得了这狠手?她和贾敏之间的恩仇,沉淀了这些年,莫说相安,就连共存怕都是极难的,更不消说其他。
回想那日林如海怒极攻心与她实际的景象,苏云岫唇畔的笑意愈深,微微眯起眸子,只不知现在,这位探花郎可复苏了些,虽说莫须有的罪名不是甚么好的,可偶尔背一个倒也无妨,若非他先入为主的认定了,保不准眼下还不必然缓过神来呢。一想到他焦头烂额的两难模样儿,苏云岫便感觉表情甚好,屋外的阳光也甚好,就连常日不大欢乐的族里族外也甚好。
如此笑靥,看得一旁的苏轩内心一颤,母亲这又是在算计人了吧。
许是看出了她的难堪,苏老爷子倒也没怪她甚么,当初佑安他娘便提过入谱的事,是他们几个族老们嫌苏云岫无父无母无亲无端命格硬,又在佑安刚过了头七生下苏轩,也感觉命数不好,再添上同姓为婚犯了族里忌讳,借年纪尚幼出言推挡了几次,随后他娘也病倒了,未几时便跟着儿子去了,这事更是担搁了下来。
此番回石泉,不过是因势利导随性而为之,并无要紧事措置,途中马车走得并不非常急,几近是每过县镇驿站都会略作憩息,赶上庙会还要停下来凑个热烈,连续走了六七日方到锦城苏家老宅。听到院中响动,邻近的几户人家开门出来瞧了瞧,见是他们,不免心下奇特,往年极少瞧见他们返来,此次第却只隔了没几月,那户熟悉些的当家娘子便忍不住问道:“苏家妹子,这回过来但是有甚么要紧事,可要我们替你搭把手。”
谈笑间,便到了正房外。苏云岫收住脚步,苏三媳妇儿点头道:“你就是端方多。”说罢,便先进屋里通传了一声,很快又出来,“还不随我进屋来,老爷子正在里甲等着你呢。”
苏云岫笑道:“倒也不打紧,只是有些事想跟族里通个话儿商讨一二,原是差人送了信过来,可我估摸着还是自个儿人来一趟得好。若真有办不得的,我天然不会跟诸位嫂子客气,我们母子俩昔日不常在这头住,有些个事若没有邻里帮衬着,怕还真的不轻易呢。”
话刚起了头,苏云岫便开端沉默,内心乱糟糟的,当初虽说族里确切看不上她们母子俩,风言风语的非常不客气,可她私内心却也真没想过让苏轩入了苏家属谱,虽同是苏姓,可在她内心,孩子是随的母姓,并不是真正的石泉人。当时族里不肯,她内心也不肯,这事儿就一来二便地含混了畴昔。可眼下,苏老爷子的意义她也是听清楚的,不过是眼看苏轩如此出挑,见猎心喜,想要修复干系,来日也盼着他能多帮衬些族里罢了。
提及旧案,苏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下,顿时沉默了下来,只低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狼籍的烟圈一团一团地袅袅弥散,衰老的脸庞隐在厥后,让他的神情也有些恍惚起来,叫人看不逼真。苏云岫微垂着眼睑,低头看动手里的茶杯,黄绿的叶片在水里打着转儿,思路却牵涉到浩淼江波上,那一叶叶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却不知飘往何方。
想起前阵子他因着祭田和办学的事同几位族老们商讨,却不想听掌管宗谱的铨哥儿提起苏轩,他们几个这才想起,当初事儿闹得太大,族里对这孤儿寡母的风评也不好,一拖两拖的,苏轩的名分却一向没有录到宗谱上。虽说哥儿姐儿成年了订婚了才入谱的也很多,可这般悬着总不是个事儿,大师商讨着便让他寻个时候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