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元夜[第2页/共3页]
申氏道:“六哥婚事怎好等来?”
金哥将手里灯递还与胡妈妈,仰着脸儿看九哥,九哥下了马来,取了走马灯与他:“有些儿沉,摆着一道儿看罢。”走马灯颇大,是使两小我抬了来,眼下放金哥面前青石板地上,引得街坊孩子赞叹围观。
自灯节后,申氏愈发繁忙起来,清算很多礼品,往赠京中,还说:“只恨不能与九哥一道走。”
两人便提及如何销货来了。秀英自幼便做这个,申氏也是掌家娘子,现在又是亲家,便不似外人面前要保护“体统”。玉姐尽管听她们说,自家也记下。那头申氏说完买卖上事,复与秀英、玉姐,又说一回京中忌讳,玉姐听得是细心。甚而至于那边点心铺子好、哪座庙灵验,等等等等,皆问个明白。
郦玉堂不耐道:“你又想到哪处去了?我只说暂不往那斗鸡窝儿里凑,谁个说要退亲来?为人取信,这事理我晓得。你也不想想,哪回宫里头闹,不要夹出来几个冤死鬼来?这时节,纵是办丧事,也办不好,不如待风平浪净了再归去。”
九哥道:“你又不是旁人,我也不是顺手。”玉姐道:“我却没这等物件与你。”九哥道:“咱俩一体,哪分你我?我都是你。”玉姐声若蚊蚋:“可不是,我也是你了。你也须得是我。”幸亏九哥坐得近,听耳内,只觉一颗心便要跳出来。订婚是父母之命,本日终亲耳听到她这般说,九哥喜不自胜。便是那拿他当贼防朵儿,也扎眼了几分。
申氏九哥悄悄好笑,只因郦玉堂本日打扮甚是出挑。虽不着官衣,身上这身儿衣裳倒是换了八件儿后才定下来,一时嫌太张扬,恐不入苏先生之眼,一时又嫌太旧寒酸,要丢他脸。不带上玉佩呢,恐失礼,带了呢,又怕叫说豪侈。直折腾到三时分,方对劲睡下。
勾着玉姐到街上看灯。
外头苏先生听了郦玉堂说要使九哥一起护送,也赞他“高义”。一语毕,郦玉堂满面红光,眼角几条皱纹似都不见了。洪谦与苏先生很有些负气意义,见不得苏先生“张扬”,然对着郦玉堂这般追捧之人,也唯有哭笑不得。只好与九哥说话,不过问些可曾到过京中之类,九哥一一答了。
朵儿跺顿脚,提着食盒跟着跑了。书童儿见状,也只得跟了去。街上端的热烈。九哥自书童儿手里取了兔儿灯笼,自家掌一个,另一个交与玉姐手中,却将空出来右手拉了玉姐左手:“街上人多,拉着我,咱休走散了。有人挤来,你便靠着我。我总护着你。”
玉姐听了轻笑,两人一起走,也未几言,路上也有成双成对儿。九哥玉姐与这些人擦肩而过,相互看眼中,都有些儿羞怯。灯节热烈,道旁除开各式灯笼,又有各种小摊儿,也有卖元宵,也有卖胭脂水粉,也有卖花翠,不一而足。街边技术,两人皆看不大上,走得久了,腹中却有些儿饥饿。干脆往茶馆里坐了,朵儿将食盒提了上来,揭开来恰是玉姐做红烧狮子头。
九哥便退住玉姐身边,一手一个,将姐弟两个揽了:“炮仗声音大,休震得你们难过。”朵儿从未见过这等不要脸姑父,下力咳嗽几声儿,那头程实已点着了炮仗,硬着咳嗽声儿压下了。
食毕,各饮热茶,九哥方道:“鞋子极暖极好,你,休要累着了。”玉姐正襟端坐,却斜眼看他一下:“哦。”又正了脸儿。九哥悄伸手,拉一玉姐之手,玉姐也不摆脱,却将眼看他。外头又有个好大烟花放起来,两人齐从窗里往外头瞧,恰见近处火树银花,远处一轮明月,端美极。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只觉便是如此对视心中已是美极。
――――――――――――――――――――――――――――――――
非是他不起贼心,只因眼下还洪宅,纵想拉拉小手儿,也要逃了岳父眼睛方好。朵儿提着个小食盒儿,一双眼睛狠狠看着九哥之手,重重咳嗽一声儿。九哥只当没听着,却与玉姐道:“我带了兔儿灯来哩,却才将走马灯放外头与金哥玩,咱也去看看。我又带炮仗来,看着他放。”
――――――――――――――――――――――――――――――――
九哥带着书童儿寻着了玉姐,玉姐已换了身儿衣裳,发上饰着灯节时妇人常佩之蛾儿雪柳,俏生生立灯影下,看得九哥心中一荡,抢上前去:“天冷,休冷着了。”悄悄儿扶她胳膊,要将人带出。
郦玉堂极少出府衙,虽爱个游山玩水,江州也是风景娟秀,然常常出行也只是游山玩水罢了,旁人家里,他也不好去登门。这江州城,他也算个土天子,谁个曾见天子无事往臣下家里玩呢?
“油嘴滑舌。”
郦玉堂待赵信,便似养朵花儿、养只猫儿,然待苏先生,真真是谨慎。不正衣冠不敢见,不敢与他说声色犬马。有这位先生前,他连大声大笑都不敢。
外头金哥一双眼睛看着九哥扶他姐姐胳膊,便跑来拉着玉姐道:“姐,看九哥与走马灯儿,忒都雅。”九哥轻笑,袖子里取出一包物事来,便是他说炮仗了。亲点与金哥看,倒好将洪宅里人引来。程实目睹玉姐护着金哥,是九哥拿着线香燃烧,吓不得,忙上来道:“还是小来罢,休燎了姑爷衣裳。”
洪谦倒是待见这个半子,虽偶然感觉他肚里七弯八拐,倒也觉他是个有分寸之人。有分寸便好,洪谦说得心对劲足,咳嗽一声,道:“将到灯节了。”九哥抬眼,忽地瞪大了,又复了常态,道:“恰是,我正想寻两盏兔儿灯与金哥玩。”洪谦脸上似笑非笑:“金哥可不属兔儿。”九哥脸上一红,愈发假装若无其事。
玉姐叫他拉动手儿,便觉一股热气儿打从左手延至满身,不消照镜儿,也知自家双颊通红了,轻啐一声儿:“你倒好……”手上悄悄一挣,九哥掌上一紧,玉姐便不挣来。九哥心安理得,拉着玉姐手来:“不好也不敢配你。”
申氏晚间便叫来九哥:“京中有些儿变故,你阿翁原不想咱去淌浑水来。我与你爹想可你也大了,也该晓事了,小孩子家去了京里,大事儿上头无人记得你,你也休往上头凑去。你岳父是个明白人儿,但有不懂,多向他就教。他们一家老长幼小女眷又多,你须得懂事儿些,要多看顾着。”
转眼灯节便到。
郦玉堂道:“他岳家是吏部尚书,这枢纽上,少不了磨牙,还是少招眼好。”
说了很多,申氏又说了明日要去洪宅之事,叮嘱他明日要穿身整齐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