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文学网 - 历史军事 - 旧家燕子傍谁飞 - 200|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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枋得道:“丞相此言,莫非疑我迂阔么?你看元兵权势虽大,假如我中国守土之臣,都有三分时令,大众极力御敌,我看元兵一定便能到此,都是这一班人忘廉丧耻,以是才肯卖国求荣。元兵乘势而来才致如此,丞相,你想置身通显之人,倘且如此,何况那无知小民,天然到处都高揭顺民之旗,箪食壶浆以迎胡师的了。前人有言:“哀莫大于心死。’我们中国大家心一齐都死完了,如何不哀!我此去筹算以卖卜为生,到处去游说那些缙绅大族,陈述故国不成忘,‘胡元’非我种族,不但不能推戴他为君,并且不能引他入中国与我稠浊的,如丞相此去,可期规复,固属万幸,万一不然,我浮沉草泽,持此论说,到处开导,何尝不成收百十年后之功。”

杜浒故作发笑道:“你们已经到了高邮,还问高邮呢?只这条巷子一向去,不到五里远近,便是高邮通衢了,还用得着指导么?”鞑兵闻言,撇了杜浒,自上马去了。

天祥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匆促之间,走到此地,实是尤处可奔,究不知从那里去好?叠山先生倘有高见,还乞见知。”枋得道:“此去通州,是本地的处所,最好走动,那边有可作为最好,万一不当,那边切远洋边,也可浮海而去。约莫益王、信王,必是取道温州,海路能够通得的,此是一条正路。若说江南一起,此时已没有一片洁净土,倘非兵力厚集,是断断乎去不得的。”

天祥叹道:“李权守终久疑我,我便归去与他分剖明白吧。”二路分道:“使不得。权守此时合法大怒,归去必遭毒手。今某奉权守之命来追丞相,某想丞相时令凛然,大家都钦仰的,至于权守的疑丞相,也是一股忠义之气,不过未曾细细深思,误听谎言罢了,久后终当明白的。某恐丞相路上贫乏资斧,备得金珠在此,不敢说赠烬,乞丞相笑纳。”天祥道:“得蒙仗义开释,己是铭感不忘,厚贶断不敢受。”

此时微微的下了一阵细雨,一天阴云,将太阳挡住,辨不出东西南北,只得顺着通衢走去。正走之间,忽远远的听得前面一片胡茄之声,晓得元兵又要来了,急得无地可藏,四周一看,只见道旁有一间烧不尽的房屋,七斜八倒的好不伤害,三人冒险入内,伸直做一堆,伏了很久,听得内里一阵马蹄乱响,一个鞑兵举起了手中枪,把那破房屋搠了一下,只听得泼刺一声,又倒下半堵墙,一块残砖,刚好打到天样腿上,杜浒头面上几近也着了两块,幸得双手抱着头,只打在乎腕上,忍着痛不敢张扬。

仁出外,瞥见这个风景,便悄地去牵过三匹马来,与天祥、杜浒一同跨上,悄悄的出了营门,不辨东西南北,加上一鞭,任那马信脚跑去,不到一时,走到江边。

天祥依言,在驿馆歇下,苗再成自去了。不到半日,即回到驿馆,对天祥道:“如何!某知李权守必疑到丞相也。某入城奉告此事,他公然狐疑丞相是说降的,叫某来取丞相首级。某想自军兴以来,守土之人,叛的叛了,降的降了,哪个及得丞相的时令!今某赠马三匹,请丞相投向扬州去吧。”天祥大惊道:“如此,我不得不可,但不知将军如何覆命?”再成道:“某只说丞相闻风先行,追逐不及罢了。”天祥遂谢过再成,同杜、宗二人上马而去。

杜浒道:“不要捉,我有些宝贝,送与你买命如何?”这鞑兵不晓得汉话,只伸手来拿住杜浒。等后骑到了,内里有几个原是汉人投降畴昔的,与杜浒传了活,那鞑兵点头应允。

天祥、吴坚辞了朝,各带着两员门客,上马同去。天祥带的是宗仁,另有一个杜浒。这杜浒表字景文,也是天祥的弟子。当下一行人来到元营,入见伯颜。伯颜道:“你等送降表来么?”天祥道:“非也。特来与将军商讨两国大事,现在宋室虽说陵夷,南边半壁,尚自无恙,何尝不能立国。叵耐我朝群小弄政,引进的多是含恐怕死之徒,一旦听得将军兵到,遂建议要降。试同一国之君,哪有降的事理,以是我朝忠义之士,一闻此言,莫不怒毗分裂。今我太皇太后,特命某二人来与将军约,请将‘投降’两字,暂搁一边。再讲修和,若北朝以宋为与国,请将军退兵平江或嘉兴,然后议岁币与金帛,犒师北朝,策之上也。若欲毁其宗社,则淮、浙、广、闽,尚多未下,利钝未可知,兵连祸结,必自此始,将军思之。”

天祥指着对江道:“传闻真州未夫,我们能渡到那边便好。”宗仁便上马沿江边去寻觅渡船,刚好一只渔舟,泊在那边,宗仁便呼渡,惜船大小,只能渡人,不能渡马,因而三人弃了马匹,跳上船去,度过江来。

伯颜道:“前日刘岊来送到草稿,我已经申奏朝廷去了,如何能够挽回?何况你们已经有言在先,又何得忏悔?难怪得我在北边时,就听得说‘南人一无时令,二无信行’的了。”

天祥道:“我在此暂避,你二人可去了,等鞑兵过后,再来此寻我未迟。”

天祥干脆叫抬到海边,始取些碎银子谢了樵夫,寻了一号海船,向温州而去。

等了半晌。内里寂寂无声,方才出来看望,见元兵去远了,方敢出来。此时不敢再走通衢,向斜刺里一条巷子而去,天祥腿上非常疼痛,杜浒、宗仁二人扶着,勉强而行,走到晌中午分,腹中饥饿尴尬,更难行动,身边又没带得干粮,只得坐在路旁小歇。

刚幸亏江边遇见一队宋兵巡哨,那领兵官便是真州权守李庭芝部下前锋苗再成。当下再成见了天祥大喜道:“丞相得脱虎口,宋室江山,另有可为,不知今欲何往?”天样道:“我想先去见李庭芝筹议。”再成道:“不成!先数日真州城中,起了一个谎言,说伯颜打发一个丞相到真州来讲降;丞相若去见他,他必狐疑及此。今不如先在驿馆歇下,待某先去禀知,看是如何景象再处。”

背着天祥,走到坟堂以内,只见内里先有两小我在那边避雨,中间放着两担柴,象是个樵夫模样。三个进内也席地而坐,渐渐的与那樵夫提及话来,将真姓名都隐了,只说是:“从高邮避兵而来,要到通州去。彻夜没有投宿的处所,不知此地可有客店?”樵夫道:“此地没有客店,过往的人都是在古刹里投宿;但古刹都在镇上,远着呢!天又下雨,恐怕赶不上了。”

樵夫道:“这里去通州,只要五十里路,肩舆是没有的,你们想坐肩舆么?”

二路分再三相让,见天祥只不肯受,便将金珠委在地下,上马对天样说一声:“丞相前程保重。”回马不顾而去。

天祥慨气一番,与杜、宗二人,上马向通州而去。这日到得高邮,已是傍晚时分。三人拣了一家客店住下,一起上风尘仆仆,到了此时,不免早些安息。三人用过晚膳,就上床安息。睡到半夜时分,忽听得门外人喊马嘶。

正在无可何如之时,忽见来了一群人,约莫可有五七辈;也象是避祸的风景。宗仁迎上一步,拱手道:“各位可也是避兵到此的么?”内里一个后生道:“恰是。鞑子的行迹没有必然的,你们坐在此处不走,万一来了,如何是好?”